当夜。
大顺军大营。
“闯王已经下令,全军在北京城外休整五日,便启程返回西安!”
“太好了!”
“终于能回家了,我一直担心包里这些银子,不能活着带回家,这次回去,我要先置办一处阔气的大宅子,再买上一些土地,娶个婆娘!”
“你小子,也是时候成家立业了啊!”
自从张世泽和王之心离去,李自成便将大顺与大明结盟的消息传告下来。
对于这次回陕西,大部分的大顺军士卒还是比较支持的,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他们心中富贵归乡的心态在作祟。
当然,朱慈烺前后给的二百多万两军费,这也是决定性的因素。
毕竟腰包里都鼓了,就没人再想继续打仗了。
自从年初在西安誓师出征,到现在已经有了几个月的时间,大顺军一路势如破竹,沿途的富户们也都被瓜分殆尽,再加上这次的赔款,他们早就是盆满钵满了。
所谓饱暖思淫欲,现在的大顺军有相当一部分人就是这么想的。
打仗肯定是要死人,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他们带着鼓鼓的腰包,左拥右抱着回陕西,还不用继续作战,这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除此以外,有微词之人也不少,只不过相比大部分痛痛快快收拾包裹打算返回陕西的那批人,他们的数量实在太少,不足以对大局起到什么改变。
两个人的脚步,透过大片嘈杂喧哗的声音,停在了一处比较奢华的营帐外。
“来都来了,何不进帐一叙?”
“好吧!”
“来便是客,大军师先请!”
“不敢不敢,大学士乃是大顺丞相,这话应该在下说才是......”
“哈哈,那本丞相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牛金星与宋献策一前一后,言笑晏晏走进营帐。
进入营帐后,两人分主次坐好。
但还没等说话,就被眼前一幕所震惊。
“这、这是什么?”
“难道......”
两人连忙起身,往左右看去。
桌案左右,各摆放着五个木箱子。
按照上次的经验,明军使用的这种大木箱子,一个大概能装价值两万两白银的珠宝首饰,或者就全是白银,这也就是说,这十个大木箱子......
想到这里,牛金星与宋献策对视一眼,几乎不敢相信。
牛金星叫心腹进来,厉声问道:“这些银子,是谁送到我这儿来的?”
那心腹闻言十分慌张,匍匐在地,连声说道:“丞相恕罪,是那东厂提督王之心带番子送来的,说是这次事成少不得大丞相与大军师从中斡旋,是孝敬您们的。”
闻言,牛金星立即走到营帐外,看了看帐外依旧嘈杂的环境,好像是没有人留意到这边,这才是放心,放下卷帘,走回帐内沉思片刻,忽又问道。
“这些银子,可还有人其他人看见吗?”
心腹立即答道:“回丞相,那些番子是趁大军操练,各营将领议事的时候送来的,就算是有人见到,那也是一些不相干的,哪敢招惹丞相与大军师呢?”
牛金星一想,心道也是,于是便又走到大木箱子前,看着光彩夺目的金银珠宝,整个人都是感觉飘飘欲仙了,拿起一块银锭,神色有些陶醉。
“康年啊,这王之心前前后后,给咱俩送了二十多万两了,这些银子,几辈子也花不完啊,这个太监如此殷勤,是想要干什么呢?”
宋献策又名宋康年,这个名字只有与他极为熟悉之人才会知道,当年进入闯营为李自成效力,就是牛金星大力举荐,不然也不会有今日。
往日,宋献策不过是个云游方士,何曾见识过这么多的银两。
他微微思索,说道:“那王之心一个太监,想必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多半是那朱慈烺的主意,叫他送银子给我们,叫我们劝闯王回陕西。”
牛金星闻言转身,赞许的看了一眼。
“我也是这么想的。”
但说完这话,他脸上却又微微一凝。
“但如果这些事,真都是朱慈烺一个十五岁的小娃娃在幕后指使,那你我就不得不担心这个朱慈烺的本领了,或许真如那李岩所说,是未来我大顺的大敌吗?”
说着,牛金星豁然起身。
“不行,这银子不能要。”
“大顺灭明,只在一念之间,我牛金星身为大顺丞相,绝不能因贪财而失了大义!”
“到时候攻破北京城,什么银子不都有了吗?”
宋献策立即起身,拉住牛金星。
“丞相,我们现在去劝闯王倒不难,只需去找权将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权将军虽然桀骜,但一向以大顺大业为先,想必也是能说动的。”
“到时候我们三人去劝,闯王也不是听不进去道理的人,只是......”
牛金星蹙紧眉头,道:“康年,你我是多年的至交,有话直说,只是什么?”
“唉!”
宋献策重重一叹,松开手坐了回去。
“上一回为了那十万两银子,你我劝闯王给朱慈烺十天时间,本以为十天之内,朝廷决计凑不出这一百五十万两,却没想到,真被朱慈烺送过来了。”
“现在盟约已成,我们再去劝,岂不是真应了李岩的话吗?”
牛金星闻言,虽然人还站着,但已经不再动弹。
他的确是有这个顾虑,比起一个十五岁的小孩,他们现在有更需要担心的是李岩。
如果这次真的去找李自成,那就等于当众承认上次是他们错了,是他牛金星的建言错了,是他宋献策的占卜出了问题。
到了那个时候,本就在武将之中极有威望的李岩,更会深得李自成的信任。
牛金星现在最怕的不是朱慈烺,那小子就算再天才,不过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孩,李岩才是他的燃眉之急。
除非把李岩彻底弄死,不然他在大顺的地位,始终要受到挑战。
斟酌半晌,牛金星缓缓踱步回来。
“你说的不假,去劝闯王,就等于承认上次是我们两个错了。”
“那李岩更会得寸进尺,万一取代了我们的位置,可就坏事了。”
宋献策轻抚山羊胡须,冷冷一笑。
“丞相,我有一计,可驱虎吞狼!”
“若用此计,既可以一劳永逸地铲除李岩这个祸害,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撤回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