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年足智多谋,我等你这话多时了,有何计策?”
牛金星身体前倾,有些焦急。
宋献策精瘦的面容上闪过些许的狡黠,说道:“我大顺如今既已与朝廷结盟,受封为王,国号年号等事,已归属于我大顺的朝廷地区是占是留,这些事都需要一名德高望重之人商议。”
“这事看似光线,其实是架在火上烤,商量得太憋屈,莫说闯王难免惊怒,就连权将军和其他将军都难以信服,所去者,难免为人口实。”
“既如此,何不举荐让李岩去呢?”
牛金星一愣,然后就笑了。
“康年啊,还是你行!”
宋献策呵呵一笑,说道:“这跟我没什么关系,全是他李岩自取灭亡!”
“上次商定期限,本来是按半月算,那李岩故意刁难,将期限改成十日,原本的五十万两也变成了现在的一百五十万两,还屡次向闯王建言要背弃盟约直接进攻北京城。”
“我们去商议此事,便是朝廷投鼠忌器,不敢加害我们,但要是我们把李岩送过去,对他来说,这一趟就是龙潭虎穴,有命进北京,没命回西安!”
“就算他李岩天纵奇才,是小诸葛在世,也少不得要出点什么意外,不死在北京城里,我们也可以让他死在路上。”
牛金星哈哈大笑,越听越是高兴。
“康年啊,你这不是一石二鸟,你这是一石三鸟之计!”
“铲除了李岩,促成了盟约,如果李岩真的死了,我们还可以用这个借口去劝闯王,就说李岩是为朝廷所害,是朝廷先背弃了盟约,再冠冕堂皇的杀回来,彻底灭了明朝。”
宋献策也没想到这层,也是捧腹大笑。
“丞相不愧是丞相,真乃高见呐!”
“到时候,我们可谓是名利双收了!”
......
第二天一早,兴州。
自三月大顺进兵京畿,各地明军争相投降。
整个京畿,几乎都没有组织起像样的抵抗。
纷至沓来的,都是屈膝投降。
兴州左屯卫指挥使刘显章也于日前上表,称愿率左屯卫军马三万六千投降大顺。
按照惯例,李自成对投降的朝廷兵马一向是派出一小队人马接管,事后再委任官员治理,这次依旧如此。
“冯大哥,到了左屯卫了。”
冯文耀看了看远处,左屯卫的城门上,大明旗帜早已被撤下,城门也已经大开,一众身着官服的文武官员,正恭恭敬敬等候在城门左右。
这一幕,与往日接管朝廷土地时并无不同。
冯文耀因此放松了警惕,挥手下令:“如今是我大顺与朝廷议和的关键时刻,传我的军令,进城后秋毫无犯,不可加害百姓性命。”
一人问道:“就是那些豪门大户也不行吗?”
冯文耀想了想道:“也不行,等闯王的军令再说。”
这支大顺军的旗纛均为白色,为制将军刘芳亮下辖五支野战营之一的左营。
他们清一色的轻骑兵,坐骑均为从宣大缴获来原属明边军的蒙古马,人数约在两千人上下,由于众人都以为是一场简单的招抚,因此气氛异常松懈。
“臣兴州左屯卫指挥使刘显章,恭迎大顺天兵!”
“请天兵入城,接管城内府衙!”
“我等已在城内备齐酒宴,为诸位接风洗尘!”
冯文耀坐在马上,并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他只是低眉看了看刘显章,轻蔑的道:“知道了,带路吧。”
刘显章却依旧是满面笑容,将指挥使腰牌双手奉上,随后还亲自给冯文耀牵马,走在最前方,笑着说道:“有将军带人前来,我们就放心多了!”
冯文耀漫不经心的听着,神色却在观察着左右街道的情况。
这时,一名骑兵上前来。
“将军,这左屯卫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沿途街市一片死气沉沉,与我等往日接管的城镇不一样!”
许多进城的左营大顺军马也都看出来了区别,往日受降,大顺兵马进城后都是满街的百姓夹道欢迎,不说欢声雷动吧,也一定是喜气洋洋,一片节庆氛围。
今日却截然相反,整个左屯卫的城镇之中,街市冷冷清清,除了少许的行人以外,甚至看不到多少百姓上街,就连两侧民房,也都是门窗紧闭。
“确实不对劲......”
冯文耀眉头紧蹙,大顺军替天行道,所到之处,便将本地那些鱼肉百姓的官绅消灭,将他们的贪赃所得的家产取之于民,何曾遭遇过如此冷遇。
“刘显章,我问你。”
“今天是什么日子?”
本只是随意的一句问话,刘显章却听得浑身一颤,半晌也没回答上来。
“今、今天是......”
“将军这话什么意思?”
冯文耀微微一笑,示意他不要紧张。
“我听闻京畿最近有疫病横行,左屯卫城内街市如此冷清,难道是瘟疫已经传散到此处了吗?”
刘显章一愣,哈哈着答应。
“啊,是、是瘟疫来了。”
话音刚落,两侧骤然响起一声炮响。
“杀贼!”
有眼尖的大顺骑兵见到两侧情况,早先示警,但微弱的示警几乎与炮响同时响起,已经于事无补。
刚才还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片士兵。
这些士兵个个头戴骇人面具,浑身铁甲,根本不像是一般的人马。
喊杀声响起,紧闭着的房门轰然打开,跳出无数身着浓黑色甲胄的士兵。
“不好!”
“有埋伏!”
“随我迎——”
冯文耀立即抽出佩刀,呼喊着下令,但由于他所在的位置是全军最前方,话才刚喊到一半,便被房顶骤然出现的一排鸟铳手击中。
鸟铳,是明后期官军配备的制式火器装备。
鸟铳的威力强劲,关宁军所配备的鸟铳质量更是上乘,经受过多场辽东战事检验,几颗弹丸疾射到冯文耀的身上,导致他的身体顷刻间四分五裂,碎肉爆裂一地。
甚至没来得及惨叫,冯文耀的命令声戛然而止,当场战死。
“将军!!”
身后跟随的几名老本劲兵目眦欲裂,当即催动坐骑,冲到关宁军的人群之中。
但狭窄的街道,令大顺军的骑兵根本施展不开。
加上埋伏的关宁军也并非善茬,每一个都是在辽东与女真作战多年的精兵。
双方这第一次交手,几乎以大顺军左营的全面溃败告终。
关宁军的士兵装备之齐全,也令这些大顺军士兵们吃了一惊,面对骑兵冲来,他们丝毫没慌,却是举起一柄柄闪亮的斩马刀,借助街巷间的有利地形,将一骑骑大顺军斩落马下。
紧跟着的关宁军几步上前,乱刀便将落马的大顺军士兵砍为肉泥。
左屯卫的城头上,立起的不是大明旗帜,却是一副带有“吴”字的高招旗。
吴三桂一身甲胄,站在城头上,看着溃败的大顺军,冷冷一笑:“下令停止追击,流寇就是流寇,一辈子也上不了台面,收束部队,整编本地精锐,随我进京。”
“我吴三桂,这次可是奉诏进京勤王的忠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