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箭的啸声在山谷里回荡了许久。
这哨箭就是为了把他们现在的位置,暴露给对方!
此时山谷中突然杀出大队人马。
旌旗翻滚,杀声震天,整个山谷都弥漫扬起了冲天的尘埃。
对方人数上千。
骑兵进山谷,恨不得把山谷里面的冻土踏碎。
两侧步兵前排刀盾架起,长槊如林,后排弓拉满弦。
虽说山谷地势狭小,不利于骑兵以及过千人的兵马展开。
但应劭的兵马,还是尽可能的把阵型保持整齐。
千人军队严阵以待,肃杀之意裹着山谷里吹拂而来的刺骨寒风,更显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气。
对方以最快的速度将阵型集结,足以证明这伙人马的训练有素。
随后一个单骑从阵中跃出,身着襦铠,手持汉剑。
阵前叫嚣起来:“尔等东阿兵马部曲,犯我泰山郡境意欲何为?”
程昱笑盈盈的上前,抱拳拱手:“子珪,程应两家虽相隔百里,但却多有往来,我更仰慕你叔叔应劭之名。今日我等误入泰山,你大可不必如此敌意。”
叔叔?
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人,应该是应劭族中子弟,甚至可能是应劭的侄子。
应家本是汝南世家,豪门望族。
历史上就算到了魏晋时期,应家都是出过不少人才的。
张错问一旁那个穿着虎纹软甲的彪悍亲卫。
“这个应子珪是谁啊?”
那彪悍亲卫只是冷冷的说道:“应家的第三代,应劭的侄子,应珙。”
说完这话,他又不屑的补充了一句:“比起汝南应氏老家的那位五岁倒背诗经的天才相比,他不过是一个刀握不稳当,马驾驭不熟的二世祖而已。”
在张错的记忆里,身为汝南望族的应家,世代门阀。
他所说的那位天才,应当就是以后的建安七子之一的应玚。
被彪悍近卫称之为二世祖的应珙,故作装腔作势中气十足的喝道:“程昱休要鼓唇弄舌了,你我都很心里清楚,此地发生了盈虚之变。你来,就是取盈虚之变后的天衍遗落的!”
说着抬起手中环首刀,指着站在程昱身边的张错。
“把你旁边这人,连同怀里抱着的东西,一并交给我。我放你的人马退出泰山郡,今日你擅自犯境之事,我应家既往不咎。”
程昱摇头:“不行。盈虚遗落不能给你,人更不能让你带走。”
应珙冷笑:“程昱,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你区区人马不过百余人,且个个败兵之相,而我兵强马壮,人数更是你的数倍。”
“程昱你莫要因为一时贪念,把自己的性命留在此地。”
程昱听闻应珙威胁自己,不怒反笑。
索性也不废话,直接举起手中剑大喊:“列阵!”
言罢程家仅剩的百余部曲全部列阵。
所有人将程昱和张错保护在中间,大约二十名马槊手持盾在前。
另外二十名弓弩手在后,其余人则拱卫两侧。
应珙见状,便是知道,这程昱是打算背水一战了。
他抱剑冷笑一声:“好,那我就成全你。”
说完挥剑,身后弓手将弓弦拉成满月状。
随后便是一轮齐射,朝着张错而去。
百余弓手齐射,箭雨密集落下,虽多数被盾牌阻挡。
但也有少数倒霉的被箭命中,倒下之后,便立刻有人填补阵型的空缺。
万幸有马匹和长盾掩护,一轮箭过后,程昱手下几人命中要害。
而与此同时,应珙的骑兵已经逼近到了张错他们的阵型面前,身后是应珙指挥的步兵则开始冲锋掩杀。
程昱这边也都是程家部曲,训练有素,紧紧的围在一起,保持着阵型不散。
骑兵最先杀到跟前,扬起马蹄一阵践踏冲撞。
最前排的几个人直接被骑兵冲飞出去数丈,破了阵型之后,步兵便强冲进阵型之中开始砍杀。
但程昱的部曲也不是吃素的,双脚像是钉死在原地一样一动不动。
任由骑兵冲完,他们的阵型也彻底散乱。
但饶是如此,张错他们还是已经被包围了。
一千余人对不到百人。
百余人背靠背,形成一个圆阵,互相扶持,互相防御。
短时间内或许可以抵挡对方一两次的冲杀,但时间一长,随着身边人陆续被砍翻倒下,极有可能变成单方面的屠杀。
优劣事态渐渐清晰。
张错看着眼前局势,心更是紧张的提到了嗓子眼。他重伤未愈,身体虚弱。
骑马都勉强,上阵厮杀更不可能。
而程昱他们就算再如何互相拱卫,可经历了刚才在盈虚之变,目睹了诸多怪力乱神的事情,加之本就士气低落。
经过应家部曲三番冲杀下来,队形最终也不免乱了阵脚。
纵然程昱英勇无畏,手持长剑四处砍杀。
但顷刻间他周身也已被应家私兵部曲包围。
东汉末年的战争,其实就是门阀世家争夺资源和话语权的战争。
不管如何拼杀,门阀之间也不会结下死仇。
但是面对盈虚遗落之物的诱惑,饶是程昱身后的程家是东阿门阀望族。
应家人也是断然不打算留他活着回去。
面对绝境,程昱早已杀红了眼。
一柄细锋汉剑,在他手里舞的生风。
近他身的应劭私兵,顷刻间倒下数个。
张错身体状况很糟糕,根本不支持他与人周旋厮杀。
万幸身边有程昱安排的那个软甲近卫,一直护在周身。
而正如张错猜测的那样,这人是一个杀人的好手。
他的手段不算刚猛,但却十分敏捷。
手中一把细剑,伸展自如,剑芒所至,必带起一片猩红。
细剑轻巧,但破甲之力不足,而他剑剑直奔软肋要害。
片刻间已有数条人命,成了他的剑侠亡魂。
此时,不管是程昱还是近卫,几乎都已浑身是血。
但敌人却源源不断的涌来,砍翻一个,上来一个。
而身边程家私兵眼见程昱都杀的如此兴起,身处绝境的他们,更是表现悍勇。
张错看向四周,捡起一把环首刀在手。
决心先找一件兵器确保自己安全。
却就在这时,突然一道寒光从自己侧身横劈而来。
张错只余光一扫,便看到兵器的锋刃上的弧光。
下意识的张错抬刀格挡。
先听得一阵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响过后,锋芒碰撞。
一股巨力从自己的虎口传来,恨不得撕裂肌肉与骨头。
下一秒握着的环首刀硬生生的被震掉,对方拿着的是一柄大斧。
光是斧面,就有人脑袋一般大小。
持斧之人,正是好取人舌头下酒的军候。
他突然临阵倒戈,眼睛死死的盯着张错手里的盈虚遗落。
这一刻,张错明白。
这军候就是应家安排在程昱身边的暗桩内应!
“东西交出来,我不杀你。”那军候阴沉的对张错威胁道。
说完扬起手里的斧头:“如若不然,这斧头落下顷刻让你身首异处。”
这时远端传来应珙的高喊:“你和这人啰嗦什么,一斧剁了,给他个痛快。取了盈虚遗落,我们便立刻退出战场。”
应珙勒马冲向程昱:“众人听令!今日蚌泽,不留程家一个活口!”
这下了死命令之后,应家部曲顷刻杀意更凶。
张错后退一步,他旧伤未愈。
这副身体又十分的虚弱。
对方一斧头自己都接不住,倘若再来全力一击,恐怕真的得被砍剁成两截。
然而就在这时,自己身后突然杀出一道极快的人影。
却见手中细长汉剑轻轻一挑,顿时一阵血光。
军候身边两个魁梧的应家部曲,被长剑挑开脖颈处的软肉。
顷刻间血如泉涌!
那剑锋冷冽,绽开一片霜棱般的弧光,直奔那军候持斧的右手。
眨眼间也没看清楚,这剑是如何刺出,如何落下?
那军候的手筋,便被生生挑断。
来人不是别人,虎纹软甲的彪悍近卫。
他一手细剑,一手短刀。
细剑落处断手,而那手手短刀,更是直接斜刺里,顺着军候腹肋处,襦铠侧面的空隙刺了进去。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刀锋刺破血肉的一阵刺耳声过后,直接扎进了那军候的肝心处。
再拔出来,血就如同泉水一样,从铠甲缝隙当中涌了出来。
“啊!”
军候悍勇无比,纵然被扎了脏腑要害,挑断了手筋。
却还是暴起,左手拿过斧头,横扫一通。
但是肝心扎破,浑身气力已泄。
他的一切动作,在那虎纹软甲的汉子面前,不过是徒劳罢了。
汉子纵身一跃,轻松闪身躲开斧头,绕至军候身后。
一手提着那军候的脸面,使其仰起头来之后,直接用短刀生生的将脖子割开。
随后又在脖子侧面连扎数刀。
这次喷涌出来的的血,比刚才更多。
张错距离很近,只觉得鲜血温热过后,部分血水已经喷在了自己的脸上。
这虎纹软甲的近卫,居然这么勇?!
刚一剑一刀,一连串动作,朴实无华,没有半点多余。
每次出手落刀,都是奔着杀人而去。
迎面而来的血腥,让张错变得莫名亢奋。
他捡起地上的一杆马槊大喊道:“程大人还没看明白吗?今天我等不杀了那个姓应的,是断然逃不脱了。既然已在绝路,何不拼死一搏,冲杀出去!?”
程昱此时几已经脱力,手中剑也快要卷刃。
气喘吁吁的问:“言之有理!”
当然,张错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
当下身陷重围,若是不主动杀出去,张错也断然没有趁乱跑出去的机会。
只有主动出击,或许才有一线生机。
然而就在此时,一旁那人间杀器的彪悍男人,远眺西边。
突然眉宇间显出一抹欣喜说道:“援兵已至!”
他刚说完,蚌泽的山林之外。
突然出现数千人马!
这时一旁那亲卫喜悦之情难以言表,说道:“仲德大人勿慌,曹公来了!”
张错再看,远处那股人马当中的旗手,执一面绣着“曹”字的旌旗。
骑兵在前,为首之人,坐下一匹黑马神骏,身披玄铁甲,头顶的金胄上鸟羽闪烁油量的光泽,仪态威严。
张错狐疑腹诽:“曹公?这人是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