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代的舞会还算正经,虽然也有彼此看对眼的,倒不至于太出格。
再等两年,市内第一家舞厅开业,闪耀的灯球下,那才真是群魔乱舞。
以至于后来,一谈到舞厅,人们就会自然联想到某个行当。
徐爱林并没有听从大舅哥的叮嘱,还是决定去现场。
没等到场部的活动室,老远就能听见人群中的吵闹声。
十几辆自行车,穿着打扮时尚靓丽的男女。
虽然外面还没开化,天气依然寒冷。
可这群人的穿着,对于东北的温度,那是一点儿尊重也没有。
前世,网络上曾经出现过,你妈叫你穿秋裤的热搜。当时徐爱林就觉得很无趣。
这些当妈的,也不看看自己当年。那一个个也是为了青春美,冻死不后悔的主!
怎么还有脸管自家孩子!
“五哥,五哥,你等等我!”
回过身来,就见陈兵急匆匆的跑过来,嘴里还冒着哈气,脸上冻的和抹了高原红似的。
瞅了下身后没人,徐爱林急忙将陈兵拉到一旁,“伱带的家伙呢?”
陈兵四处瞄了瞄,生怕被别人发现,小心翼翼的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
其实准确讲,这应该是某个猪肉贩子割肉的小刀。
徐爱林一把夺了过去,随手塞进了旁边的柴火垛里。
“五哥,你这是干啥?今个儿万一打起来,我手上不能没家伙事儿!”
陈兵显得有些急迫,他本身就个矮,再加上长得黑,周围人都管他叫土豆子。手上要是没家伙,还真不敢冲上去跟人动手。
“干啥?你说干啥?咋滴,你还真想跟人家拼命啊?你以为公安局是摆设?”
徐爱林语气有点重,陈兵自小就经常被人欺负,一直都跟在自己屁股后面。
自己和这群人混在一起后,陈兵就加入了进来,他根本就不懂为啥要混,只是觉得这样就不会受欺负。
不过世事无常,没想到竟然因此丢了性命。
陈兵一时语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片刻后才憋出一句。
“可是,军哥说了,农场那伙子要是敢炸刺,今晚就干死他们!”
徐爱林翻了个白眼,“军哥是你爹咋滴?你这么听他话,他让你死,你去不去?”
这话,既是说给陈兵,其实也是说给自己。
上辈子咋就那么傻,人家说去干仗,他想都没想就往上冲。
但凡能想想父母,想想家里小媳妇,也不至于后半辈子那么惨。
两人正说话时,五六个人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领头的人双手插兜,带着个蛤蟆镜,右脸处有一道拇指长的刀疤。
王建军,东盛林场的混子头,前两年在市里混,据说跟了个很牛叉的老大。
后来,老大进去吃花生米,他就跑回了林场,纠结了一帮子待业青年,颇有自立山头的味道。
但这只是驴粪蛋子面上光,实际上兜里分币没有,吃了上顿没下顿。
徐爱林忍不住在心里骂道,“当年真踏马傻,竟然能被这种货忽悠。”
“军哥,您来了。”陈兵站起来热情的打招呼。
王建军压根没有看他,反而是找到了徐爱林。
“老五,家伙事都带了吧,晚上那帮比要是敢炸刺,咱就往死里削!”
徐爱林在这伙子人里,算是最能打的一个,颇受王建军重视。
“家伙我没带,我劝你们也别放身上,今天晚上人这么多,万一公安来了,怕是说不清!”
思虑再三,徐爱林还是决定劝一句。
好歹都是一个林场的,从小一起长大,他也不愿意看着这群人去蹲笆篱子。
可是毕竟感情一般,尤其是有前世的经验,言尽于此,听不听就全凭他们自己了。
听见徐爱林这么讲,王建军摘下眼镜,面露凶光。
“老五,你这话啥意思,咋滴害怕了?”
徐爱林摊摊手,这就是个作死的鬼,佛祖来了也救不下。
“我刚结婚,可不想去蹲笆篱子,一会儿就算打起来,我也不会掺和的。
还有,今后我也不打算再混了!”
说罢,他瞅了眼陈兵,“小兵,我要回家了,你走不走。”
陈兵看了看王建军,有些害怕,但还是咬咬牙,跟上徐爱林的步伐。
亲疏远近他还是能分得清,本就是因为徐爱林,他才选择跟着王建军混的。
现在五哥要退出,他哪里会留下。
即使留下,人家也不会对他有好脸色。
王建军似是感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对着身后其他人怒吼道,
“你们还有没有软蛋,要是有,现在赶紧给老子滚,省的一会儿打起来,给老子丢人。”
剩下的人都摇头否认,甚至还有人为了拍马屁,小声怒骂徐爱林是怂包。
王建军找回了面子,重新将蛤蟆镜戴上,酝酿下情绪,大踏步朝着人群走去。
陈兵快步追上徐爱林,“五哥,咱俩就这么走了,军哥会不会找咱们麻烦啊?”
他显得十分担心。
徐爱林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怕啥,有哥在,他不敢找你!”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要是放到港岛,自己没准能混个双花红棍当当,武力值足以震慑王建军那群人。
“可是,可是这样,林场怕是没人会搭理咱俩了。”
徐爱林淡淡一笑,好歹是活了几十年,早就看惯世态炎凉。
外人搭不搭理,他才不在乎呢?
“你听着,只要兜里有钱,那帮子人就能上赶着给你舔脚板,你信不信?”
“我肯定信你,可是咱连个工作都没有,上哪儿搞钱去啊?”
陈兵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讲道,“要不然咱俩明天去劳动服务公司报个名?”
他嘴里的劳动服务公司,是这个时代特殊的产物。
如果本身是工人子弟,又招不上工,就可以去街道报名。
街道会根据厂子需要,派遣一部分待业青年过去。
但干的都是装卸搬运类的活。
怎么说呢,待遇肯定比不上正式工,但是又比临时工强一点。
后来这些人被称为大集体工人。
前世,徐爱林就是办理的大集体退休,一个月不到两千的工资,饿不死却也看不起病。
可陈兵他们都不清楚,现在香饽饽的厂子,再过几年就会陆续倒闭。
大批工人下岗,只能自谋出路,南下打工。
归来已是迟暮,落下各种病痛。
“打啥工啊?咱自己干!”
徐爱林说的气势恢宏,颇有一种指点江山的感觉。
陈兵也被他感染,只感觉一股热血上涌,瞬间激动万分。
虽然不知道五哥要干啥,但就是觉得五哥能成大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