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李寒崖定定站在国子监门口排起的长队里。
此时此刻，各地学子云集，天南地北的方言汇成一汪大海，大抵是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三三两两、有的没的说着。
入场前的程序不复杂，先搜身，然后存随身物品，最后入场答题。
李寒崖将《仙录》混杂在其他书里，一齐堆放在箱笼底部。
先前跟楚祭酒打过两次照面，倘若这书是自带强烈气息的违禁品，那他早就被大儒顺手拿下了。
放在那“老破小”客栈也确实不保险。
说到底，被没收了还能辨两句是家传之物，丢了可就彻底没地儿寻了。
“唉，回头得寻个稳妥的储物之器啊。”李寒崖心想。
脑海中零零碎碎想着些事情，不知不觉就轮到自己了。
上午考对经史子集的理解，还有一些数算题。下午考策论文。颇有点上午行测、下午申论的意味。
李寒崖进了国子监这数米高的朱漆大门，在学正面前张开双臂，受了核查，验明正身，大厅内存了箱笼和随身什物，两手空空走向国子监备好的考场。
找好位子，霎时感觉大脑一片清朗，身体也轻松了很多，大概是国子监大佬在此处设下了术法，帮助考生保持在最好的状态。
以免有人说自己“肚子疼”“发挥失常”“太紧张了”。
上午这一门没什么好说的，原主本就学习不错，又叠加了李寒崖这个现代人的记忆，尤其是数算简直就是送分题，超级加倍，手到擒来。
下午。
李寒崖在自己的考位前坐定，小心翼翼张开试卷，一字一句读了题。
毕竟现在自己有【一虎之力】，身手矫健了不少，怕一激动给试卷扯碎了。
这策论文，果然就只有一道题。
李寒崖双目扫过试卷，题目的大概意思是：“我大胤立国已八百年，承蒙先帝庇佑，现在蒸蒸日上。但让朝廷担忧的问题也比较多。第一，前朝覆灭之时，顺手把史书都焚了，我朝因为某些原因，也没修史，百姓不知天下事，俯首信奉各地的神祇仙君。”
“第二，当前天下九州，朝廷还能有效控制的，也就云、青、越、襄四州。北凉、西蜀、澜州、雷州事实处于半独立状态。宛州本是富裕之地，天启屏障，但经过漠北蛮族的反复南下，几乎被打成了白地。”
“第三，南疆的巫族，东海的龙族，澜州的凤族狐族，还有潜藏在暗处的九幽、白莲、明教等邪教，以及前朝大乾的遗老遗少，都在蠢蠢欲动，意图掀起天下大乱。”
“问：有何良策？”
“这...”李寒崖的眼角抽了一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大胤的问题，也太多了罢...感觉随便来一个都够喝一壶的。”
这满眼的问题，让他不由想起了大明朝的崇祯皇帝，每次殿试也会问许多如此这般、该怎么办的问题。
其实大明要是换到这个位面，可能还有点救，毕竟崇祯皇帝真的很勤奋，修个儒道什么的，然后一掌把后金灭国了就行。
“我为大明天帝，当镇杀世间一切敌！”脑子里想着文字，没想到画面都出来了。
谁让这东西实在太像申论了，不由让李寒崖有点分神。他急忙收敛思绪，酝酿片刻，拿出草纸提笔开写。
“一开头四分论点一结尾，标准的申论式分段。这次就不要过渡段了。”
“当前，面对纷繁复杂的内外形势，我们要保持战略定力，坚持久久为功，树牢系统思维，一个问题一个问题解决...”
“第一，要修史明典、统一思想...”
“第二，要广施教化、振兴儒道...”
“第三，要因州施策、各自击破...”
“第四，要恩威并济，斡旋调和...”
“总之，前路还很漫长，任务也很艰巨，但只要我们保持'不破楼兰终不回'的拼劲、‘咬定青山不放松’的韧劲...”
白话文写完，李寒崖又调动记忆，翻译成文言文后工工整整誊写在试卷上。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交卷。
出了考场，李寒崖取了随身什物，本想找个地方放松一下，但想起自己没什么钱。
“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网络小说作家这个行业，可以把前世看过的那些大作搬过来...不过毛笔写字的效率也太低了，真要写网文并且日更4000，我大概能先把自己累死...”
“都怪自己没好好学理工科知识，不然说不准能在这个世界爬爬科技，唉，文科误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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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结束后，国子监，六层。
楚云白轻抚着雕栏，目光穿透了栏杆，凝视着那片湛蓝无垠的天空，一时出神。
她修的是【君子六艺】中的【望气】，又得天赋加持，一双灵眸自可以看穿气运走势。
她展开神念，依次扫视过宫城、皇城、内城至外城的上空。
艳阳高照，白云翻卷，淡紫色的气息在半空中萤聚，又如苍龙般周旋穿梭于广厦楼台之间，端是个好天气。
这里是专供大儒读书清修、悟道、望气的地方，在没什么高楼大厦的古代，可以俯览几乎整个天启城。
天启城就如同一个方方正正的棋盘，帝王坐镇宫城，乃是执棋子者。文武百官供职于皇城，以君令为天道。
富人居内城，平民居外城。此间种种，皆是天子之民。
“君主言称民为国之本，却将百姓视若猪狗，以严苛之法驭之...”这个念头在楚云白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被她抛诸脑后。
放足了风，正欲回到内室，却隐约听到屋内沸反盈天，怕是早就吵成了一片。
楚云白轻轻蹙眉，放轻脚步，盈盈停在门口，饶有兴致地看着内室发生的一切。
三位老者围坐在一张朱红色的小几旁，他们席地而坐，正目光如炬地大眼瞪小眼，激烈地相互辩论。
入监考试试卷，在【文海】的加持下，先由数位监丞与博士进行初步评审，随后交由三名司业进行会议讨论，最终由祭酒进行终审。
之所以争论至此，怕是又发现了某个出类拔萃的学子，彼此都希望能够将其收为门生，亲自传授学问。
“......”楚云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只倚着门廊，静静听着他们相互口绽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