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沿着走廊到了大门。
卢彩凤停下脚步,盈盈施礼:“石大人,张大人,我就送到这里了。”
石文义恋恋不舍地看着她:“卢姑娘,请回,有时间再来聆听卢姑娘的天籁之音。”
卢彩凤嫣然一笑:“逍遥楼随时恭候二位大人的光临。”
她转身往回走。
石文义张采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走出大门,上马走人。
逍遥楼的二楼探出一张脸来,是卢彩凤。
从窗口吹进来的风吹起她的鬓发,吹动着她的衣服。
她那张冷傲的脸此刻添上了一丝哀伤。
忽然,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眼眶有点儿发红,胸膛在起伏着,明显有点儿心情激荡了。
此刻她的心中泛起了一道涟漪,这道涟漪令到她情绪波动起来。
“你还好吗?”她望向遥远的天际,呢喃着。
她仿佛看见一个少年从太阳里走出来,微笑着向她走下来。
“你这害人精,原来躲到太阳里。”她莞尔一笑,然后伸出手,那个少年却不见了,眼前什么都没有。
她哽咽着:“为什么是幻象,为什么不是真人?你这害人精,究竟是死是活?你难道忘记了有一个受尽你欺负的女子在等待你的归期?”
她时而笑,时而哽咽,像疯了一样。
乐博陵脚步无声走到她的背后,说道:“凤儿,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那个败家子?”
卢彩凤擦一擦脸上的泪珠,调整一下情绪,回身说道:“师父,杨大人走了?”
乐博陵说道:“走了,你还没有回答为师的问题。”
卢彩凤的眼泪忍不住落下来。
乐博陵叹一口气,说道:“像他那样德行的纨绔弟子,一味追求吃喝玩乐,全身上下没有一根好骨头,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再说那时你才十四五岁,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
卢彩凤说道:“师父,这样的年龄才最危险,情窦初开,天真烂漫,五年了,我就是忘怀不了他,他在我心里落地生根了。”
乐博陵感慨叹一口气:“唉,都是师父的错,不该让你上场表演的,不该让他包场听曲的,让他见到你。”
卢彩凤说道:“师父,这是命,想躲也躲不掉的命。”
乐博陵说道:“凤儿,听话,你一定要把他彻底忘记掉,否则贻害无穷,你肩负为父报仇的重任。”
卢彩凤擦一擦眼泪:“徒儿知道,师父,这是两回事,徒儿分得清。”
乐博陵说道:“想要整垮刘瑾这个只手遮天的老阉人,首先要清除掉那两条走狗,要攻破坚固的堡垒,必须要从其内部瓦解,你已经勾起了这两条走狗对你的兴趣,一定要让他们狗咬狗,这样对我们才最有利,打倒阉党,为你受冤而死的父亲平反,还你卢家一个清白。”
卢彩凤说道:“徒儿不会辜负师父的期望。”
乐博陵说道:“凤儿,你的感情事师父不应该干涉,但师父还是要提醒你,别为了儿女私情而忘记了家仇国恨。”
卢彩凤点点头。
乐博陵说道:“好,凤儿……”
他欲言又止。
卢彩凤说道:“师父,还有什么事?”
乐博陵叹一口气,说道:“如果,为师只是假设如果,如果那两个狗腿子要你献身,你该怎么办?”
卢彩凤望着窗外的天空,咬唇不语。
乐博陵说道:“孩子,不要强迫自己。”
卢彩凤说道:“师父,是不是非要这样做不可?”
乐博陵说道:“为师很难回答你这个问题。”
卢彩凤苦笑一声,深沉说道:“如果需要我做出牺牲色相,我可以。”
最后这三个字,表明了她的态度。
“我父亲一心为民,尽忠朝廷,只因不听刘瑾的话,反对刘瑾干预朝政,却被刘瑾冠以莫须有的反贼之名派锦衣卫杀害,只要能扳倒他,还我父亲的清白,我愿意牺牲所有,包括这条命!”卢彩凤双拳紧握说道。
乐博陵眼眶湿润了:“孩子,不到最一刻,绝不要言死,你是卢家仅存的一点血脉,我不能让忠臣绝后。”
卢彩凤说道:“师父,我想知道他到底在哪里?”
乐博陵装作糊涂:“你口中的那个他是谁?”
卢彩凤笑一笑:“师父是明知故问。”
乐博陵微笑说道:“你不说出来,为师怎么知道你指的到底是谁?”
卢彩凤顿足:“师父——”
乐博陵说道:“好好好,为师告诉你,当年败家子被赵侍郎扫地出门的时候,撵他去了南方的鹿泉书院读书,至于他有没有到书院去,为师就不知道了,听说赵家也不知道。”
卢彩凤说道:“他为何不写信给我?”
乐博陵说道:“也许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你,少年浪荡,出入赌场妓院,重金买烟花女的初夜,如此糜烂透顶的东西你记住为了什么?”
卢彩凤说道:“是呀,一个连根都烂透的家伙,一个连书信都不给我写一封的家伙,一个或许已经记不得我是谁的家伙,我记住他干什么?”
乐博陵说道:“这就对了。”
卢彩凤说道:“我就当他已经死了,把他在心里埋葬掉。”
她情绪激动起来,胸膛在急剧起伏着。
乐博陵摇摇头:“你还是放不下他,不要自己骗自己了,凤儿,听为师一句劝,忘记他吧,彻底忘记他吧。”
卢彩凤咬唇不语。
乐博陵说道:“五年了,你都长大了,他带给你的伤害已经够大了,你若不忘记他,这一辈子你都要活在痛苦之中,为何要折磨自己呢?”
卢彩凤凄然一笑,眼中泛起泪光:“忘记他?我也想忘记他,这些年来一直想忘记他,摆脱他的影子,但就是做不到,越想忘记他越是忘记不了他,像是中了情蛊诅咒一样,他却已经住在这里,融进了我的生命,怎么忘?”
她闭上眼睛,泪水无声滑落。
“孩子,这只能靠你自己的意志了,为师帮不了你,要哭就哭,别憋在心里,然后准备今晚的表演。”乐博陵轻轻拍一拍她的肩头,走下楼去。
卢彩凤回头看着师父孤独的背影,一幕一幕往事浮现在脑海里。
她泪如雨下,重重地叹息一声,自言自语着:“害人精,你在哪里?你偷走了我的心,夺走了我的灵魂,然后就做甩手掌柜,赵世玉,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