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虽然西斜了,但却十分毒辣。
石文义坐在路边树荫下的一大石上。
他坐在这里已经将近一个时辰,他坐在这里干什么,坐在这里等人。
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居然要等人,未免笑话了吧?
平时只有人等他,哪有他等人的?
他是当今最有权力的大太监的刘瑾一手提拔起来的,手里握着大权,只要他一打小报告,要哪一个倒霉就哪一个倒霉,就算不遭到降级贬职,日子也不会好过,这样的人,谁不忌惮三分,就连当大学士内阁首辅杨廷和也对他客客气气的。
但这次时移势易,他不得不纾尊降贵,不得不在这指定的地点等人,而且还要耐心的等,等到那人出现为止。
他要等的人是刘瑾命令他出城十里迎接,他有什么办法不等。
官场就是这样,谁手中的权力大,谁就可以得道升天,谁就可以拥有无上的权力。
大内之中有什么人敢违抗刘瑾的命令,拿自己的人头来开玩笑?
没有,除非那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石文义当然不是这样的疯子。
他离开逍遥楼回到镇抚司刘瑾便派人来点名要他出南郊十里外的树林里接三辆挂着风铃的马车,不许穿着官服,他不敢怠慢,立即带十个心腹锦衣卫高手赶去南郊树林。
一个锦衣卫满脸焦急之色,忍不住说道:“怎么还未到?真是急死人了。”
石文义淡然说道:“何必心急,我们耐心等候就是了。”
那个锦衣卫说道:“大人,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吧?”
石文义说道:“别乱说,各位兄弟,稍安勿躁。”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等得不耐烦,身为首领的他即使也有怨言但不能表露出来,因为这样会使其他人等得更焦躁的,更有情绪的,所以他反过来还得要好言相劝安抚众人的情绪,否则便会吵翻天的了。
远处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风铃声。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一个锦衣卫兴奋地指着大路的另一头大声叫道。
只见远处出现三辆马车,挂在车厢两侧的风铃摇晃着发出清脆的响声,马车的前后由四个骑着高头大马彪悍硬朗威风凛凛的中年大汉护送着。
大家露出了笑容。
石文义赶忙整理一下衣冠,率着众人站到路上。
车队停下。
最前面的那个彪形大汉拱手抱拳说道:“来的是不是锦衣卫指挥使石文义大人?”
石文义便堆起满脸的笑容,拱手抱拳道:“正是在下,兄弟,辛苦,辛苦。”
中年大汉飞身下马,拱手抱拳说道:“参见石大人,有劳锦衣卫的兄弟在路边苦候,在下深感歉意。”
石文义说道:“寒暄的话不多说了,王爷的特使呢?”
中年大汉说道:“他已经先入京城了,你们不知道吗?”
石文义惊愕得张大嘴巴不会说话,其他人也是震惊得面面相觑。
中年大汉说道:“看来他没有去找你们。”
石文义说道:“兄弟可否告知王爷的特使是谁?”
中年大汉说道:“我们也不知道是谁。”
石文义脸色一变,心里感到窝火,这不是在玩弄自己吗?
中年大汉说道:“大人别动怒,这里有一个更重要的人。”
石文义说道:“谁?”
中年大汉说道:“郡主。”
石文义大吃一惊,说道:“可否请郡主下车一见?”
中年大汉说道:“郡主说过不方便,请大人见谅,石大人,后面两车装的可是我家王爷送给督公的珍贵东西,我们现在就移交给你。”
石文义说道:“你们……”
中年大汉说道:“郡主说要去西山,不入京城了,后天才入城去拜访督公。”
石文义说道:“这不行,万一郡主有个什么闪失,我们吃罪不起,还是跟我们进城,督公要我们来接人的,人接不到,我们无法向督公交差,等郡主汇合那位特使见过督公,让我们锦衣卫保护郡主去游览西山。”
车厢里传出一把娇脆的声音:“别为难石大人,那我们先入城等见过督公再去西山游玩吧,我们是客人,石大人是地主,我们听他的安排。”
石文义深深一揖:“多谢郡主的通情达理,郡主,这里不适合久留,入京安顿好再说。”
车厢里的女声说道:“有劳石大人了。”
石文义说道:“郡主是住宁王别府还是另有住处?”
车厢里的女声说道:“本郡主这次回京没禀报朝廷的,回宁王别府住适合吗?”
石文义说道:“还真不适合。”
车厢里的女声说道:“那就有劳石大人操心了,动身吧。”
石文义一挥手,十个锦衣卫高手立即上马,护在马车的两侧,离开树林。
石文义问道:“兄弟贵姓?”
中年大汉说道:“免贵,小姓房,名叫祖明,供职在宁王府卫队。”
石文义说道:“原来阁下就是宁王帐下大名鼎鼎的双刀将房祖明,失敬,失敬。”
房祖明说道:“惭愧,惭愧,石大人才是大名鼎鼎。”
石文义说道:“我做的都是朝廷之事,哪里及得上房兄,曾经快意江湖,尤其是当年剿灭魔教那一役,绝杀魔教的四散人,人人称颂。”
房祖明说道:“谢石大人的夸奖。”
石文义回头看一下跟在后面的马车:“房兄,车上的是不是宁王的大女儿朱佳敏郡主?”
房祖明点头:“是。”
石文义说道:“听说她武功很厉害?”
房祖明说道:“慧心神尼的唯一徒弟,天青剑的唯一传人,你说厉害不厉害?”
石文义悚然动容。
房祖明说道:“郡主可是宁王的掌上明珠。”
石文义说道:“她是宁王的掌上明珠,何必还要另派特使来拜见督公?”
房祖明说道:“有些事情女人不参与进来较为好。”
石文义一愣,明白过来,哈哈大笑。
房祖明说道:“石大人笑什么?”
石文义笑着:“看破不说破,看破不说破。”
房祖明说道:“石大人果然聪明。”
石文义摇摇头,指一指马车:“坐在里面的这个人才聪明,因为她才是最后一锤定音的人,什么特使,只是幌子。”
房祖明无声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