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月色如银,笼罩在寂静的的庄园之上。
在庄园深处的一间古朴办公室内,男人孤独地坐在精致的椅子上,一本本翻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卷宗。
他的容颜已然刻上了岁月的痕迹,一头银丝在微弱的烛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泽。
“审判庭的人最近越来越不安分了,这都是这个月的第十四起抓捕事故了……”
因为卢卡斯.萨拉的邪教徒身份被曝光,审判庭的动作也也逐渐大了起来。
禁止教堂提供治疗、彻查行商的相关货物、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抓人,搞得整个不冻港人人自危,甚至不敢表现出半分抱怨。
这群自诩“正义”的神职者打着清剿邪教徒的幌子,做着铲除异己的行径。
疯狂打压当地反教廷组织的同时,又抛出橄榄枝,拉拢对帝国积怨已久的贵族,并以此发展自己在不冻港的势力。
实际上,那十四起“抓捕事故”之中,有十一起都是那群倒向教廷一边的不冻港贵族,为了向那群神棍表态,刻意制造的混乱。
“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东西,他们居然真的愚蠢到相信教廷的鬼话吗?”
白鲸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卷宗,正要打开从奥林卡那里拿到的羊皮卷。
随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
男人微微抬头,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原本略显疲态的表情也变回了那副熟悉的冰山脸。
“进。”
办公室的门缓缓打开,一位年轻的下属走了进来。
他身穿侍卫的制服,脸上带着恭敬的神情,单膝跪地向着自己的上司行礼。
“白鲸大人。”
“嗯。”
白鲸微微点头,示意他不必多礼。
“沙丁鱼那边的消息?”
“是的。”
白鲸接过下属递过来的卷轴,轻轻展开,仔细阅读着上面的内容。
下属则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上司的指示。
白鲸的双手交叠在桌面上,指尖轻轻敲打着木质的表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这是「堕落精灵」安德鲁.卡梅隆首次展现出对大陆人类的极端攻击性。
在佛萨伦惨案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情绪如此失控过了。
这次的情况事发突然,但也并非没有准备。
在接收到罗尔夫平原纠察队的消息之后,白鲸就立马吩咐沙丁鱼带领亲卫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实力只有二阶的格林居然单人处理掉了这次的超凡者暴走事件,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
唯一的防备点则在于安德鲁的失踪……
“攻击对象确定为莉安娜.玛丽维亚,调整安德鲁.卡梅隆的危险等级评定为二级,启动三号预案。除了长期驻扎小队之外,召回科斯克其余所有提灯人。”
“明白。”
格林拥有独自处理堕落精灵的能力,再加上安德鲁的目标是那个女人,那科斯克反而是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现在的不冻港因为审判庭搞出来的“异端审问”活动,人手十分紧缺,只要留好侦查部队,其余人手最好还是调回本部……
也好,
就算真出了什么问题,还有灰鼠在那里坐阵。
“嗯……再把「疯帽子」的危险等级上调一级,列为重点观测对象。”
“好的。”
“对了,金牙那边的消息,查的怎么样了?”
“我们的线人说,他们最近在忙科斯克炼金工房的相关合作事宜,金牙的手下正准备和伊戈进行对接。”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吗?
白鲸眉头微微皱起,看起来有些许不安的样子。
“现在?血肉教派的人应该也还在科斯克吧。”
“没错。”
白鲸自然知道金牙在背地里是跟那群邪教徒有所来往的。
乔伊.克莫拉古,罗尔夫平原克莫拉古黑帮的现任教父。
当然,他有个更让人熟悉的名字。
「金牙」。
乔伊手下的“搬运工物流”掌握着整个罗尔夫平原最大的奴隶贩卖产业链。
而对“祭品”需求最大的血肉教派,自然也是他们的客户之一。
但由于克莫拉古家族跟罗尔夫公爵关系匪浅,提灯人和纠察队一直无法掌握足以撼动搬运工物流的实质性证据。
再加上金牙是坚定的“反教廷”派,白鲸也只能选择暂时放过这颗不冻港的灰色毒瘤。
但现在这个时间,圆桌会议即将开始,他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去科斯克……实在有些过于刻意了。
“派一队人,给我盯好金牙,必要时下场提醒他,不要做越界的事情。”
“是。”
就算暂时利益一致,那个家伙也是个不稳定因素,不能因为他乱了大局。
…………
而在此时的科斯克的血肉教派据点,却在酝酿着一场盛大的狂欢派对。
黑暗中,粘腻的湿滑触感从手中传来,安妮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脑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扯他的神经。
老鼠从旁边溜过,发出吱吱的叫声,人类的呻吟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的血腥气息,熏的人不停的干呕。
少女艰难的睁开眼睛,长满苔藓的石砖天花板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周围的景象也慢慢清晰起来,这诡异的感觉伴随着莫名的心悸让人本能的感到恐惧。
“嘿,伙计,这还有几个活人,还真让你说对了。”
“我就说我没记错吧,这间仓库里总会有几个备用的。告诉上面的人省着点用,野狗们最近干活也不容易。”
“噗,你人好怪好的呢。”
安妮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有些困难的翻了个身从地上爬起来。
无力感充斥着她的身体,为了稳住身形,少女只能朝着墙边蹭着靠坐在一边。
随着视野逐渐变得清晰,心跳慢慢平复,她的呼吸终于恢复了正常。
刚刚那种死一般的窒息感也终于离她而去。
安妮本能的四处张望,朝着刚刚的声源处望去。
借着墙壁上挂着的火把那微弱的光亮,她从锈蚀铁栏的缝隙里,看见两个穿着紫色法袍样衣服的男人站在门口。
他们的身材一胖一瘦,站在牢门口有说有笑,玩乐般的用脚踢着身边不断扭动的麻袋。
每一次下脚,都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呻吟。
很明显,那些袋子里装的都是人。
“你看他们的样子,哈哈哈,像不像条蛆?太搞笑了。”
“你轻点,蠢货。要给他们玩死了,祭司大人说不定直接用你填人头坑!”
“明明你刚才玩的比我还欢吧?你还往他们身上泼凉水呢。”
“那是为了洗去他们身上的罪!”
“得了吧,不就是那女人说你长的丑吗?找什么借口?”
昏暗的火光下,他们的影子拉的老长,一晃一晃的就像地狱的恶鬼在张牙舞爪。
“这里是什么地方?”
安妮摇摇脑袋,看起来十分虚弱的样子。
她的记忆有些断片,不过看着周围的环境,又总觉得十分熟悉。
门口稍矮的男人翻了白眼,然后便悻悻的停下自己脚上的动作,不满的嘁了一声。
“知道了知道了,让我玩玩怎么了?反正他们都是要死……都已经用了这么多人了,仪式不还是没动静吗?哎,你说……神明真的存在吗?”
而听到身边的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男人立马来了火气大声训斥道,
“闭上你的嘴,独眼,你这是对神明不敬!”
被骂的那个矮一些的男人啧了一声,随后就别过头去,咕咚咕咚的灌了两口酒。
他那满脸横肉的脸上立马染上了微醺的苹果红,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是是是,我不就是说说吗,再说了,有钱赚就行,在这点上,我们的神明大人可是慷慨得很。”
“满是铜臭的家伙,拿上你的银币赶紧给我滚蛋!”
高个子的背影挥手吓唬着另一个人,把一袋子钱摔在他的身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矮胖男人看似一脸不屑的接住钱袋,手上的动作却出卖了他。
肥硕的手掌贪婪的掂了掂重量,胖教徒的脸上立马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另一名紫袍人则凑近两步,阴狠毒辣的目光扫过牢房,落在了安妮的身上。
少女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她连忙装作虚弱的样子,脑袋无力的耷拉下去,只用余光瞟了他们一眼。
瘦削的邪教徒不满的冷哼一声,不耐烦的说着,
“这几个新来送来的家伙明天晚上必须用完,得去跟传教士大人汇报。”
“干完这票又得换地方了,那些该死的科斯克纠察队。”
“纠察队根本不足为惧,他们无法阻拦神意,传教士大人会解决的,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情。”
瘦高的身影影背着双手,胸有成竹的说着,言语中丝毫不掩饰对教团高层的崇拜。
一旁的矮胖男人则露出一种十分鄙夷的神情,看起来十分厌恶身边的邪教徒。
可当瘦高的紫袍人转过身来,他就像变脸一样变出一副阿谀奉承的讨好模样,看起来荒唐又滑稽。
如果两名邪教徒再走近一些,也许就能看见安妮震惊到有些恐惧的面容。
听着两人的脚步逐渐远去,少女这才轻手轻脚的站起身,稍稍活动着自己有些僵硬的身体。
“寂静之海……”
安妮的牙齿有些打颤的念叨着这个名字,努力拼凑着残缺不全的记忆。
就在早上,安妮跟丽莎正准备去科斯克内城区的奥林卡图书馆提前占个座位,恰好偶遇了替格林还书的莉安娜。
就在她们寒暄告别之后,为了不让迷迷糊糊的丽莎在接下来的课上睡死过去,安妮便提议去最近的酒馆买一杯果汁提提神……
但再往后……她就有些记不清了。
不过就结果看来,她们两个应该是被绑架了。
而且还被卖给了寂静之海的邪教徒作为仪式的祭品。
此时的牢房里并不止她一名囚犯,狭小的空间里,还有三四个活人和两具长蛆的腐尸跟她关在一起。
他们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嘴里喃喃的念叨着什么。
旁边一位满身伤痕,蓬头垢面的女人蹲在牢房的角落,颤抖着喃喃自语,看起来有些精神失常的样子。
安妮努力的寻找着丽莎的身影,却仍是没有房间里发现她的半个影子。
恐怕她们被关到了不同的牢房。
“在内城区被绑架?这几率也太小了吧。”
按照她的生活经验来说,科斯克的内城区不仅有纠察队维持治安,偶尔还有几个提灯人在城内晃来晃去。
怎么可能会有绑架犯蠢到在内城区抓人呢?
但事情已经发生,再多抱怨也是一样。
安妮整理情绪,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颤颤巍巍的走到牢门前,握住了着满是锈蚀痕迹的铁栏。
她的脚步很轻,但瘦小的身影还是吸引了狱友们疑惑的目光。他们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要做些什么,逃跑?
没机会的。
这里是废城区的地下仓库,根本不会有人路过。
就算侥幸逃了出去,外面还有数量众多的寂静之海成员层层把守。
而且这种大型的血祭仪式,肯定会有传教士在场。
那些家伙可是能正面硬刚三阶超凡者的存在,随随便便就能把他们当成蚂蚁一样踩死。
被关在这里的人注定要成为饲料,相当于早早的就被宣判了死刑。不仅是身体,他们就连精神都被寂静之海蚕食殆尽了。
安妮用力摇晃铁栏,也只能磨下栏杆上的一层铁锈,牢门纹丝不动。
刚才看着她的老伯伸出那如同枯枝一般的手指,轻轻拉扯她的衣角,用沙哑的声音对他发出善意的提醒。
“小点声,你会把他们引来的。”
“没关系,老伯,那俩人不是刚走吗?”
“不是他们……是别的东西。”
安妮回头和老人的目光对在了一起,就在此时,她看见老人的瞳孔突然放大,眼神变得万分惊恐,双手抱头,连滚带爬的逃向牢房角落。
她这才意识到这间牢房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猛地回头,一张缝合了七八套不同五官的狰狞怪物的脸紧贴在牢门上,七八张嘴发出诡异的叫声,铁栏在怪物的大脸上印出几条印子,把安妮吓的坐在了地上。
“这,这是什么?”
她看着怪物那由恶心烂肉组成的五官,心脏跳的飞快。
还不等她过多思考,隔壁传来的凄厉惨叫便打断了她的思绪,回荡在整个地下仓库之中。
“等等!别!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救救我!啊啊啊啊啊!”
安妮颤抖着寻声望去,却只能看见一只从铁栏缝隙伸出的手臂在努力的挣扎。
那是隔壁牢房的“囚犯”。
随着一阵肉体撕裂的惨叫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咔擦声,男人的气息渐渐消失,只剩下窸窸窣窣的咀嚼响动。
密集的脚步在地牢走廊中响起,几名穿着铠甲的守卫急匆匆的赶到地牢,站在隔壁的牢门面前露出了笑容,随后便一溜烟的离开,一边跑一边兴奋的大喊,
“传教士大人!进食了!他活了!他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