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讲到这里，不得不回到开场时提到的瑞新管件厂，它不但存在，而且已由最初的烂摊子，变成颇具现代化规模的民营企业了。能把工厂打造发展成这样，除政府给予必要政策上的优惠和扶植外，几乎没投入一分钱，全靠他们自己，这不能不说是齐瑞新的功劳。
现在，老姜倒不担心厂子存不存在了，而是担心人家收不收留他，有没有适合他干的工作。他拿着身份证和有关信件先在门卫挂了名，人家连大门都没让进便打发他住进附近一家小旅店。几天以后，才按着预约，背起他的行李卷儿奔瑞新管件厂走去。
这次前来厂报名的共他们七人，门卫何师傅只扫了一眼便把他们让进屋，然后在长椅上坐定，面试的第一关就这样顺利通过了。接着何师傅拨通一个叫老主任的电话，汇报这里的情况和面试结果。
这也正是对方所关心的，于是问何师傅人咋样？几个？何师傅毫不避讳地说，共七个，残疾人还咋样？就那玩意吧；两个智障，家属送来就走了，四个聋哑，三男一女，还有一个小矮人儿。小矮人儿年龄偏大，眼睛贼溜溜的，看上去挺不是东西——他指的是老姜。对方马上回应，真他娘的要命，这是哪辈子缺德，让他和这帮玩意打交道！
对方又说了些什么，老姜没听清，只见何师傅不住地点头微笑，最后说好好，您一会来领吧！随即扣上电话。回过身来又用审视的目光仔细端详着每个人，目光里明显流露出对他们的不屑一顾甚至是蔑视。在正常人眼里，残疾人不单纯是表面上的缺陷，智力也肯定不健全，好赖话他们全能接受，根本听不出来。
别人果然没啥反应，唯老姜冷冷笑了一下。
何师傅问他你笑啥？老姜说我笑你，七个人至少有六个不够养眼对吧？要都像她——他一指那哑巴姑娘，你肯定喜笑颜开。
何师傅一听就不愿意了，嘿，他妈这小玩意儿，果然不是东西，竟敢侮辱我，把我当成什么人啦……你没病吧？
“没病谁到这地方来。”老姜说。
“正好咱这是残疾工厂，你哪不健全？啥毛病？”
“小病，不值得一提。”
“小病是啥病？能不能说具体点？”
“你还能治咋地？小病就是不大的病，还挺顽固呢，现代医学根本治不了。”
“你这不废话嘛，谁还不知小病就是不大的病？譬如感冒发烧、咳嗽，吃了不该吃的东西、闹肚子……凡是不危及生命、不影响生活和工作的病都可称之谓小病；再者说，现代医学连心脏都能搭桥，既然你人都来了，啥样的病还治不了？分明你不想治，就想蹭政府点补助金。”何师傅有几分恼怒了。
老姜又嘿嘿一笑：“虽然不好治吧，但我这病除了生活和工作上的某些不方便外，其它什么都不影响……师傅您贵姓？”
“姓何，怎么了？”
“噢，不怎么……”又问，“何师傅您没病吧？”
“你才有病，我看你不是什么小病，而是精神上的大病，你不去精神病医院到这来干啥？是谁把你介绍来的？”
“当地政府，看我还行，不会给企业增加什么负担，于是就给我开了张介绍信，自己找来啦。”
“你坐着别动，我马上就打电话，让人问问看哪精神病医院是不是跑出病人来了，残疾工厂可不收精神病人。”
“嘿嘿……傻子的话他们也信？”
“你竟敢说我是傻子！我都在这工作三十多年了，退休后又被返聘回来，今年已是第五个年头了，还没有人敢说我是傻子……等一会老主任来我问问他，咱残疾工厂到底招不招收精神病人，不招收就赶快打发他走。”
“问吧，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说你不傻，那是你没碰上我，要碰上我早就给你定性了。你说你在这工作三十多年，那是沾大锅饭的光，过去的老国企谁不知道？滥竽充数的人多，正儿八经干工作的人少，根本就不在乎你一个。”
“成心找茬儿是吧？”何师傅气得快不行了。
“咱俩只为啥抬起来的？”
“还不是因为你这小病吗？”
“还不是吧？你仔细回忆一下，到底怨谁。你不说我有精神病，我能说你傻吗？”
“你说你是小病，我让你说具体点，你不不说吗？”
“我还怎么说……我看你不但傻，视力还有问题，企业叫你这样的人把大门也放心？许没丢掉过东西？”
“得，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一退休的人，犯不上和你们这帮玩意生气，等一会老主任来领人咱再说。”何师傅转身去了门外。
老姜则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喷云吐雾抽起香烟来。他内心非常解恨，狗眼看人低，那就让你尝尝这“挺不是东西”的厉害！工作他可他以不要，侮辱人可不行。
应聘的另外六人都替老姜捏把汗。
在厂里诸多岗位中，像何师傅这样被返聘的退休人员还有好几个，他们懂技术，会管理，工作认真、爱岗敬业，是企业不可或缺的人才，以上提到的老主任便是其中之一。
老主任姓王叫王贵锁。接到电话后，他并未马上到门卫去领人，而是离开办公室，沿着走廊直接上三楼去敲懂事长的门。随着一声请进，老主任推门进屋。屋内宽大的写字台后面礼貌地站起一个拄单拐的中年汉子，他便是齐瑞新，示意老主任坐下后，他也坐下。
老主任开门见山便诉起苦来，懂事长啊，又来了七个，这回该招够了吧……齐瑞新说，不能说够，只能说没有了，在咱们辖区内，凡是符合条件的有一个算一个，尽量录用，残疾人也得吃饭生活嘛，您看着安排吧。老主任深深叹着气，唉，难死我了，原先那十几个就够我摆弄的了，这又来了七八个，可咋整。齐瑞新鼓励道，我相信您能行，保证能行，多少年的老主任了，上百人的车间你都一呼百应，何况这二十几个人！毕竟是兼职嘛。老主任说，这和好人两路劲着呢，一个个嘴斜眼歪、哑哑巴巴、傻啦吧唧，哪怕他肢体有点体残疾也好办，难就难在这先天性不足上，特别是这——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真没法弄；比如您——噢，您别在乎，我这人说话直，想啥就说啥……
齐瑞新赶紧符合，说嘛，我啥时候在乎过别人说我瘸？我原本就是个瘸子嘛，谁要说我腿脚好，我还不让他呢，他那是讽刺侮辱我，我会一个飞脚踢掉他前门牙……
说完二人都抑不住呵呵笑了。
老主任接着说：比如您吧，虽然腿脚不行，但脑力够用，所以才把事业做这么大、厂子搞这么好，他们能行吗？就连起码的语言沟通都困难……
关于这些，但齐瑞新心里比谁都清楚，政府给企业减免利税、排除一切干扰和阻力、让他们安心办厂发展企业，也是有明文规定和法律制约的：首先要遵纪守法，不能随心所欲、任其胡来、或以任何理由和借口拒绝每一个前来谋职的残疾人等。再就是选拔和培养中层干部，更要侧重考虑在残疾人中间选拔培养和任用等，这些和政府是签了军令状的。
于是说：“有人吃饭靠的是大脑，有人全凭体力，这就是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区别，不能沟通起码能干点活吧？这两批招工咱主要还是侧重体力，不属车间的某个技术岗位；我为啥要返聘你们这些年龄大的、又有多年管理经验的老领导？就是因为你们有耐心，懂管理。年轻人火气旺，脾气暴躁，一旦上来脾气给砸吧两下子，咋朝人家属交代？所以说，您老今后说话可要注意了，有损残疾人形象的话一句都不能说，残疾人也有同正常人一样的尊严和生存生活的权利嘛，啥叫‘嘴斜眼歪、哑哑巴巴、傻啦吧唧’呢！”
“一进厂我就和这帮玩意打交道，习惯了，甭想让我改了，改也改不了啦！”老主任口气强硬，“我就想啊，撂下六十往七十数的人了，退休金也够花，每月多那千八百块钱其实也没啥必要，倒不如省点心多活几年，老伴儿和闺女也不打算……”
“别别，千万不能撂挑子，您得选好您的接班人，然后再撂挑子，现在可不行。”齐瑞新说着，又朝里面喊，“端端？端端？你出来一下。”
从卧室走出一个端庄秀美的年轻女子，她便是齐瑞新的第二任妻子吴端端。齐瑞新吩咐，老主任来了，快给老主任沏杯茶、削个苹果！
老主任赶忙站起，快拉倒拉到，我还忙着，您就会用软刀子扎我……茶也别沏，苹果也别削，门卫那七个玩意还等着我去领呢。
齐瑞新说，在那待着嘛，咱也不大差半天的活儿，他们也干不多少，今天报到的都有工不就得了吗？让他们好好休息休息，下午您领着他们熟悉熟悉厂区，开个会，强调一下纪律，明天再干活，我批准了……噢，今天不行，下午市里还有个会，等哪天肃静吧，咱爷儿俩找个地方好好闹两杯、唠透了，地方您选……对，咱还到酒飘香您老伙计那去，我请你们俩，顺便看看我那小老妹儿。
老主任说，你说咋着就咋着，反正也不用我花钱。
老主任走后，吴端端白了丈夫一眼：“成天把你那小老妹儿挂到嘴上，看她好明天和她过去，我给你们倒地方，不然少在我面前提她，一提她我恶心。”
齐瑞新笑笑：“啥是个话呢。”
吴端端又说：“老主任也确实不容易，让他领导那么一伙人，真是难为他了。”
“我早就知道，那还用你说……”齐瑞新莞尔一笑。
已到中午下班时间，还不见老主任到门卫来领人，何师傅不住地在门前度步。这时，家住附近的职工也陆陆续续走出厂门，住宿舍吃大食堂的也拿起饭盆去买饭，唯老姜他们七人没人搭理。
老姜终于耐不住了，录用就录用，不录用就干脆给个痛快话，他好找个地方吃点啥不？下午好打道回府，厂里办的这是什么事！他嘴里嘟囔着来到外面。
何师傅倒饶有兴趣，腰板儿一拔站到他面前，用手比划着厂区问老姜，面对这颇具规模的现代化企业有何感想？
老姜只说出一个“闹”字便不吭声了。
“闹？”何师傅讥笑道，“这就是你无知了，北冰洋肃静，能住人、能办工厂吗？第一次进这厂门吧？”
“前清时候来过两次，这里还是荒凉一片。”
“前清？我说你多大岁数还前清……和谁来的？”
“我太爷带着我爷爷，我和我父亲遗传的是我爷爷的基因，不行啊？至于我多大岁数，起码可以追溯到远古、开天辟地，现身到现代完全是为了读秒，难道您没遗传老祖宗的基因？”
“嗨，他妈这小玩意，还和我跩上了……请问你念几天书？识几个字？”
“一天书没念过，一个字也不识。”
“不念书不识字……咱别扯些没用的，你到这来到底能干点啥？是装车卸货、还是筛废渣？”
老姜顺着何师傅的手指方向望去，工厂中间有个堆积如山的废渣堆，这是老国企遗留下来的产物，底下埋藏着大量废铁，筛废渣拣废铁的残疾人正在收拾工具准备回来吃饭。
“我能坐办公室，或穿针引线保媒拉纤，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干力气活，出臭汗谁到这破地方来。”老姜说。
“你说这地方破？告诉你，残疾工厂也是创造价值的地方，不是养老院和收容所，你不干活？别做美梦了。看见筛废渣那帮玩意没？他们也挣效益工资，这叫多劳多得，你不干也中，每月就一百五十元钱生活费，想一想，每天五块钱够不够吃，能吃到啥。另外，这五块钱也不是绑到老虎蛋上完全属于你，假如不遵纪守法，不服从领导或组织分配，还要从中再扣掉两块，一天只给你留三块钱，一顿饭一块钱，甭说带肉的菜，就连碟子小咸菜都没有，仅够买俩小馒头，这回你明白了？”
听了何师傅这不怀好意的赘述，老姜倒越发淡定了：
“一天五块钱当然不够，要一天五十倒还差不多。但我总觉得，处在这个时代的人，仅靠蛮力去挣饭、去竞争某个职位、引领某个行业毕竟不行，起码得有知识、有才干才行，到这来筛废渣？还不如回家揽帮羊放。”
“你以前是放羊的啊……”一句话道破天机，何师傅大笑起来，“我以为你是什么有来头的大人物呢……一见面就看你那穷酸样儿……”
“放羊的咋啦？不行吗？明太祖朱元璋放过牛，最后成就一代帝王的伟业，建立了大明王朝。我到这来就想换个活法，面对这么好的企业，干好几十年才混个把大门的，还有脸笑话别人，呸！”
“你吐谁？别以为这是残疾工厂，容不下你一个羊倌儿，里面也是人才济济、藏龙卧虎呢；自动线一上，大学生有的是，光靠耍嘴皮子是吃不开的。”
“大学生也有残疾人？”
“当然有了……”
“这就更对了，虽然残疾人在整个人口中占相当小的比例，甚至微不足道，但他们的升学率却很高，远远超越正常人，证明残疾人还是有上进的。我初中毕业那年，若不是身体原因给卡下来，起码也混个中专文凭，现在也是响当当的工程师了。结果学没上成，在生产队当了三年会计，后来联产承包责任制在农村全面铺开，我才开始学习放羊……”
“放羊还用学习？你真也说得出口。”何师傅讥笑。
“隔行如隔山，这你老兄就不懂了，里面的学问大着呢，不学能中吗？比如您吧，第一次到我们乡下见到母鸡，别人说它是公鸡，会打鸣儿，你便相信了，待时间久了，你才明白，母鸡只会下蛋，不会打鸣儿，这便是学习的结果。放羊也是如此，别人用鞭子赶，我却在前面领。头羊眼珠儿一转，我就知道它要往哪跑，尾巴一撅，我就知道它要拉什么屎……想放好羊你得首先研究羊的心理。请问何老前辈，您读过《元亨疗马集》吗？”
“没听说过。”
“《牛马经》呢？”
“也不知道。”
“这就是你无知了。这是我国古代颇具影响的两部医学专著，虽然它面对的是牲畜，但较比起来要比写人困难得多，元亨老先生和《牛马经》的作者如不了解牲畜的习性和病情，不掌握牲畜的心理，又怎能完成这两部传世之作？所以说，作为一个文明之都的城里人，首先要放下你那盛气凌人的臭架子，走出这个小圈子出去看看，行行出状元，行行有探究不完的真理与学问。而这些真理与学问，不单纯来自于城里的高楼大厦、马路汽车，有相当一部分是源自于农村的黑土地。超级水稻是在农村的黑土地上试种成功的吧？还有克隆羊、克隆牛等。工厂是个什么地方？往大说叫企业，往小说这就是个铁匠作坊，甭说让它造羊造牛，就连个鸡蛋都造不出来。”
“哟哈……嗨嗨……嗨嗨……这小玩意，巨能说啊……超级水稻和克隆羊、克隆牛首先是在城里化验室化验出来的好不好？”
“听你说这话，也不怕被人笑话，什么叫化验室化验出来的？那叫实验室培育成功的好不好？你这叫用词不当。你拿着火车票上火车，不找列车长对号入座而去喊护士长，有人搭理你吗？再者说，城里实验室培育出来的东西，胚胎的基础还不是全在我们乡下？别忘了，民以食为天，是这块黑土地在养育着我们，我们的祖先没住高楼、没坐汽车，仅靠农业这块就把光辉灿烂的中华文明延续到现在，要靠住高楼、坐汽车，早就断人根了明白不？过去吧，你们城里人挣两毛现钱，手里拿个粮本儿，肚子吃饱没吃饱不说，看那穷酸样，搞对象不吃商品粮的不行，不端铁饭碗的还不行，什么痴傻苶呆、瘸子拐子，有个脑袋就想到我们乡下选好大姑娘，现在该咋着？翻过来了吧！城里的姑娘长得不漂亮，我们乡下小伙还不娶呢。这叫风水轮流转，乡下人进城同样有一席之地，同样占有优势，别总是瞧不起乡下人。”
“嗨嗨！刚进城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哈？你也不知寒碜，直到现在，我也没发现你有什么优势，说说看，你的优势究竟在哪？”
“起码我不能让人说我缺心眼子，谋职不是为了到这把大门。”
“你……真他娘的，算我倒八辈子血霉，碰上你这么个玩意。”
“你倒霉？我还倒霉呢，偷着乐去吧你，没让你掏听课费算便宜你。”老姜说。
又一个回合结束，何师傅悻悻地回屋倒床上生气，老姜倒得意地笑了。
门卫围了一大圈人，老主任就在这群人中间。见二人吵吵够了，他才挤出人群，到门卫找何师傅去领人。何师傅用手一撩，喏，就他们六个，还有外面那小不点儿。老主任到门口一招手，老姜随后进屋。老主任说老姜，刚才你俩的争吵我都听见了，也看见了，你初来咋到咋还不懂礼貌、不知谦虚呢，到底只为啥把我们老何气成这样？
老姜说，这能怨我嘛，您不问问他？刚见面他就骂我挺不是东西，然后说我有精神病、埋汰我到底能干个啥，有啥病不给他告诉等，我说我就是有点小病，其它没啥毛病……这不是话赶话赶起来的嘛，你问他能治咋地？
老主任说，是啊，小病也是病，病在你身上长着，你不说谁知道？说出来不就没这回事了嘛。老姜说，这不，又来一个，你们城里人是不是都缺心眼儿、眼睛有毛病啊？秃头的虱子明摆着，我还咋解释，你们自己不会看吗？我要像你们似的个个人高马大、五大三粗，还用到这来耍这个熊？还不是因为这身子骨把自己给毁了吗？
“噢，原来是因为这么个小，连我都糊涂了！”老主任恍然大悟，拍了下自己的脑袋，“那今天这伙人就交给你，一会儿你领他们到大食堂吃饭，我给你开张条儿，账先记着，月底开工资一起还。饭后到大宿舍走廊外面等我。我回家吃完饭，下午来上班就给你们安排住宿，顺便把每个人的身份证都敛上来填个表，明白不？”
说着，老主任把一张表格和一支笔递给老姜。
老姜毫不客气地把纸笔接过，然后嘿嘿一笑：“小菜一碟。”
打发走老姜等七人，何师傅才从床上坐起，问老主任，那小玩意就这样被录用了？老主任一摊手，可不是吧，这也是董事长的意思。何师傅说，这一上午，没让他把我气死，说说不过，抻手打人又不行，我半辈子的话全让他给我顶回去了，老伙计，你要不好好治治他，真对不起我，那是个害群之马。
老主任嫣然一笑，心想，你说他是害群之马，我看他还是匹千里马呢，人才难得。
从此老姜名声大振，厂里来了个能言善辩的小矮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