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顾影自在9级的压力下只坚持了5分钟，就不得不叫停了训练，从里面爬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全身都被汗液浸透，走起路也因为麻木踉踉跄跄，章鱼及时扶住了他。
“你真的是刚拿到驾驶权限没多久的新人？”
章鱼忍不住为之惊叹，“你已经做到很多优秀驾驶员都做不到的事情。”
“一共有几个等级？”
顾影自笑笑，在章鱼的搀扶下坐到了休息室的床沿上，柔软的床垫让他紧绷的肌肉终于得到了舒缓。
“10个等级。”
“我还以为9级已经是最高的了。”
顾影自有些索然无味，大概是胜负心作怪，突然就觉得自己的成绩也没那么香了，“有人到过10级吗？”
“有。”
章鱼的表情有些怪异，“但到10级的驾驶员都死了。”
“死了？”
顾影自揉着发酸的胳膊，有些不明白为什么10级的神经压力就会造成驾驶员死亡。
“9级的压力相当于在驾驶着一台全功率运行的利维坦，进行一场不计一切后果的殊死搏斗。”
“……大概就是所有的零件和设备都会暂时突破极限阀值运转，利维坦本身带来的负担和神经系统的压力已经超出了人体承受极限。如果把人换成一只兔子的话，兔子可能会瞬间就被杀死。”
章鱼走到屏幕前，打量着上边的数据，设备关闭的时候，所有的数字都定格在了一个夸张的区间。
“10级的话，你可以想象成一台利维坦即将自爆带来的压力。这个时候所有的保护装置都会失效，在你失去呼吸之前，所有设备崩毁带来的负担都会一点不落地传递到你的身上。”
“相当于驾驶员也跟着自爆？”
顾影自做了补充，“不是只有人工智能的利维坦才会安装自爆程序吗？”
章鱼沉默了一会，偏过头透过车间的大门看向仓库里的某个角落。
顾影自跟着她的视线看去。
在廊桥的下边，一个很隐蔽的角落里，放着几台制式的利维坦，中间被用特制的能够抵抗导弹轰炸的钢板隔开。
和仓库里其他用支撑架小心保护起来的利维坦不同，它们被随意地堆放在一起，就像是被小孩厌倦了的玩具一样，被遗忘在了这里。
涂装也很奇怪，黑白条纹将它每一块甲胄都涂满，零件的衔接处理得很粗糙，固定板没有任何遮掩地暴露在外边。
用的材料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残次品，甚至有的地方还有着破损，胸前的能源熔炉的老旧程度也让人不忍直视，与它们的身体结构极不匹配，像是从战场上捡起来装上去的。
“条纹人，自杀式利维坦，机体内大部分的设备都被替换成了易爆物。”
章鱼轻声说，“它刚被制造出来的时候其实被起名为囚人的。但是后来大家都觉得，敢开着这家伙上战场的人都不应该被冠上这个负面的词汇，所以后来改成了条纹人。”
“……你们还真舍得，能够让驾驶员开着它跑去拉着敌人一起自杀。”
顾影自有些咂舌，如果换做张黎明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东西出现在基地仓库里的，“你们驾驶员很多吗？多到可以这样随意牺牲？”
即使已经认识到了这个世界的残酷，可把驾驶员当做炸药一样投放到战场上的事，还是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人工智能利维坦搭载的自爆系统主要目的，也只不过是防止利维坦身上的数据和科技落在人类的手里。
连人工智能都清楚，利维坦的自爆带来的杀伤力其实很有限，所以它们从未抱着通过自爆杀死敌人的想法。
这就相当于杀敌80，自损1000。
“驾驶条纹人并不需要很高的契合度，它身上的零件只能保证它可以正常行动，无法支撑它参与战斗，对身体的负担也有限。”
章鱼的视线也从屏幕上移开，看向了顾影自，“开它们的不是驾驶员，而是守卫军。”
“在关键时候，它们就会被激活……一台自爆的杀伤力有限，但如果是一百台或者一千台呢？”
“你们不如直接丢核弹不是更方便？”
顾影自冷笑着，“一颗核弹丢下去，直接众生平等，哪还需要这么复杂。”
两个人就这样彼此对视着，眼里没有愤怒，只有严肃。
即使已经针锋相对，可他们就像是参加辩论赛的选手一样，依旧和气，只想通过自己的辩论证明自己的想法才是对的。
“核弹在人工智能的手里，在没有意识到灾难将会降临在每一个人的身上的时候，没人会在战争刚开始的时候使用它的。”
章鱼说，“现在这种武器也不会被允许制造出来了，虽然没有交涉过，但无论是人工智能还是人类都达成了共识。你可以制造大杀伤力武器，但是其中并不包括核弹会造成极大负面影响的武器。”
“你要是真的开始着手准备制造这种武器，早上开始调拨原料，到了中午，人工智能的核弹就会率先叩响你的门。”
顾影自无话可说了。
他只是打了个比方，这个一直面无表情的女孩却在极为认真地考虑这个想法的可行性。
像是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她绝对真的会这么干。
“现在是特殊时期，必要的牺牲是无法避免的。”
章鱼的语气难得的温和了起来，和她的表情格格不入。
她见过很多像顾影自一样刚接触到战争的人，他们每一个都还对未来抱有极大的期望。
就像是基地最里边住在城市里的那些幸存者一样。
“等你以后习惯了战争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顾影自没有回答，而是直接从床上站了起来。
毕竟不是真的驾驶利维坦去参与战斗，再加上他的身体恢复能力强得惊人，只是几分钟时间，他就可以正常行动了。
他当然懂章鱼说的这个道理，也并不是单纯的圣母心爆发，只是单纯觉得，其实还会有更好的选择。
既然连自杀式利维坦都被造出来了，为什么就不能设计出一台可以躲在后方就能操控的无人利维坦呢？
他揉着手腕，看向了一直守候在旁边的重明。
看来一些想法可以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