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衣服扯断,结一个圈,抛上梁子,杨缓在等狱卒到来的时机。
一阵脚步声踏踏的传来,杨缓头一昂,脚一踮,预期中的尖叫声没有出现,这帮狱卒还真是酒囊饭袋得厉害。
这些狱卒对他的态度,是突然一下就变得很差劲的,好像是自打他的家被抄了以后,这些人看人下菜碟得厉害。
杨缓决心动静再闹得大一些,喊了一句:“冤!”,瞥见脚步声朝这边趋来,他立时把脖子尽力朝圈套靠去。
门的锁链被狱卒狂弄,发出铿锵铿锵的声响。
早在狱卒进来之前,杨缓就弱柳倒风一般摔倒在了地上,狱卒进来,两眼发光:“你这个衣服还是太碍事了。”
杨缓拍拍胸脯,站立起来:“你们终于来了。”
“啊?有诈!”几个狱卒露出诧异的表情。
杨缓手里就差一把鹅毛扇子,对几个狱卒道:“我现在有一个要紧的消息,你们升官发财就和这个有关。”
一个狱卒冷笑道:“都这个时候了,就别卖关子了,尊驾的家估计都快抄完了。”
杨缓点头:“《兰亭集序》,能懂不?”
两个狱卒面面相觑,杨缓摇头:“听不懂就对了,听得懂的事儿还能说升官吗?”杨缓催促道:“快和你们的长官说,是我知道兰亭的下落,快,听懂掌声。”
稀稀落落的掌声,飞快离去的背影,杨缓好气,只恨自己做了阶下囚。
“南亭?”今儿值班的堂官皱起眉头,两个狱卒道:“差不离是这意思,他说很要紧。”
“差不离。”这堂官也不知南亭发生了什么事儿,
“川明气已变,岩寒云尚拥。南亭草心绿,春塘泉脉动。景煦听禽响,雨余看柳重。逍遥池馆华,益愧专城宠。”
这堂官摇头晃脑的吟诵诗歌,杨缓走来,一身臭气,险些没给他熏晕过去。
味大,无需多盐。
“懂不懂嬴政梓棺费鲍鱼啊?”杨缓心里为自己找补了几句,几天不洗澡,任谁味道都大。
堂官掩着鼻子,“说罢,本官拨冗来听。”
弥漫的茶气,透露此处的悠闲,杨缓道:“我来迟了。”
“可能我该来早些。”堂官掩着鼻子,心想该早些见见这杨缓,至少那时他还没那么味大。
“也是,你要是早遇到我,现在都不知成什么官了。”
这堂官道:“大人真是太客气了。”
“好罢,我告诉你这东西的下落。”
“南亭的下落?是前边,还是后边?”面北朝南,上南下北,
杨缓笑了笑:“大人还挺诙谐的,这兰亭就在侯府。”
“兰亭?”这堂官的眼珠险些弹了出来:“你是说书圣的《兰亭序》。”
“无关风月。”杨缓浅唱两句,对这堂官道:“不错,不然世上还能有哪个兰亭序?”
只听这堂官倒吸一口凉气,杨缓道:“你只需要把这消息送进宫里....”
这堂官打断道:“可是卑职的能为低,这消息递不进去。”
“哎,我弟弟在宫里,你找他就是了,要不然,你把我一并带进宫。”
“这不大好吧。”
“升官发财,当仁不让。”
升官的心像个种子,在这堂官心里生根,于是,他同意了。
但是杨缓走之前,还要沐浴一番。
······
大明宫,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
面对阻拦的护卫,杨缓直接一句:“大胆!本官也是你能拦的。”抓归抓,杨缓的官职还是在的。
那护卫也不含糊:“有罪之人,不宜进宫。”
杨缓道:“那我递奏章,这奏章你要给我递到,要是递不到,耽误了军国大事,只怕你担待不起。”
那护卫显然被杨缓的话吓到了,“既是军国大事,小的递进去就是了。”
杨缓只得把奏章递了进去,只是万一这奏章被淹了,事情又将不好,只是如今的内阁是颜子建当家,想来不会。
可,杨缓又怕了起来。
文渊阁,来自九州的奏章会先汇聚在此,这里头的两个阁员,面对这浩如烟海的奏章,每日也只有在文案工作的功夫。
“慌里慌张,冒冒失失。”赵舒听见门外的动静,有些不悦。
那护卫道:“阁老,这事杨缓的奏章,说是有军国大事,他又是戴罪之身,不敢让他进来,这奏章听他说,又来得紧急,所以才有些冲撞。”
“罢了。”赵舒让人拿来,翻开一看,纸上的内容简单:“侯尚书偷藏《兰亭》。”
据赵舒所知,这《兰亭》是在宫里,怎么这杨缓又说....
见赵舒面色古怪,颜子建问道:“这奏章里说了什么?”
赵舒把奏章递了过去,颜子建看过,他对《兰亭集序》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他只是记得那萧白堂献了《兰亭集序》后,就在人间杳无音信,如今这杨缓偏偏说着《兰亭序》在侯府,莫非真有什么文章?
这侯尚书好像和那萧白堂关系匪浅。
莫非?
颜子建道:“让他来吧,当面说。”
这护卫才出门,门口的护卫道:“哥哥,我在这儿站着发闷,你替我站我,我去送这个信,也遛一遛。”
这护卫一想,也好,省得奔波。
那接班的护卫一路走到宫门口,瞧见了杨缓,对杨缓道:“随我来。”
“怎么换人了?”
面对杨缓的疑惑,那人笑道:“我来换班的。”杨缓便跟着走。
“是去内阁,还是皇上要见我?”
那护卫也不作答。
杨缓心里有些狐疑。
“前头就是文华殿,大爷自去吧。”
杨缓道:“你不随我一起?”
那人道:‘小的还要看门呢。’说着便走,见杨缓来了,那文华殿外的护卫各个都显得很惊讶。
杨缓也不管他们,在殿外跪下:“微臣杨缓,拜见陛下。”
“他怎么来了?”崇仪帝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他的第二反应是:“朕没有让他来?谁让他来的?”他开口道:“进来吧。”
“陛下,微臣在狱神庙里险些就见不到陛下了。”杨缓卖一番苦,不想崇仪帝直接问道:“谁让你来的?”
杨缓吃惊道:“方才有个护卫让我来的。”
崇仪帝一拍桌子,“好啊,主意都打到宫里来了。”他一眼望去,满大殿的人都低着头,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