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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春华的剑如蛇刺向曹昂,曹昂侧身,挽剑,“铿”地一声,再次将她的剑逼到她自己的脖颈上。

另一侧的颈子,雪白的肌肤再次绽出了一道殷红。

曹昂俯视娇小的张春华,恶狠狠问:“偷袭暗算,心狠手辣,说,你们是什么人?”

普通的外室怎么会这么凶悍?上来就杀人?

张春华知道自己不是曹昂对手,只是狠狠瞪着他,咬牙不开口。

曹昂踏前几步,把她逼得背靠墙壁,手中的剑加力,她的颈子血淌得更多了些。

张春华痛得淌下泪,但眼睛还是瞪得大大的:“阉党的狗贼!既然被你们识破,报仇无望,不如一块死了算了!”

她的声音很大。

曹昂耳廓动了动,他听到寂静的院子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

“阉党?”他逼视张春华,转腕,以剑将她的剑索飞了去,手中剑搁在她肩膀。

“阉党!我山阳张氏与你侯贼不共戴天!”

看得出来,张春华很紧张,但是口气依然强硬,哭得颤颤巍巍却一点都不示弱。

她猜想,或许下一息,肩膀上的剑就会划破自己的喉咙,于是咬着牙闭上了眼睛,挤出两簌眼泪,滴在曹昂的剑身上,碎成斑斑泪点。

泪点已凉,溅回她雪白的颈子,冰得她一激灵。

只是奇怪的是,她肩头的剑忽然收了回去。

她睁眼,看到曹昂皱紧了眉头。

曹昂当然皱紧了眉头,因为通过这小姑娘一句话,他发现自己好像又卷入了麻烦里。

阉党、侯贼和山阳张氏,这三个名词合在一起,就产生了意义。

“你们是张俭的后人?”

张俭是与刘表等八人齐名为“八及”的大名士,出自山阳郡张氏。桓帝时,因为掘了中常侍大宦官侯览的祖坟,被列入党锢。

灵帝建宁二年,也就是十八年前,因为窦武陈藩谋诛宦官失败,党锢清流们再次被宦官们篦过一遍,张俭逃亡塞外,不仅家人被杀光,就连沿路收留他的人们也被揪出来弄死,北海孔融的哥哥就跟着遭了殃。

这事,老爹曹操经常当做笑话来讲,所以曹昂很清楚。

他倒是没想到,张俭竟然还有后人存活。而这些和当权宦官们不共戴天的清流后人藏在自己家里,很可能是老爹曹操想要搞什么局面?

一个普通妇人,欺负也就欺负了。可若涉及到曹操的布局,如果真被他搅了,以曹操目的至上不择手段的尿性,曹昂还真不保证老贼会轻饶了他……

“我祖的名讳,你也配称呼!”张春华眼睛瞪得老大,狠狠盯着曹昂。

曹昂一巴掌甩她头上,打得她“唔”地吐出一个唾沫泡泡。

“你在我手上,我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

张春华恨恨剜他一眼:“你最好趁现在把我们杀了!”

院子里的脚步声越来越响,很明显,不是曹昂带来的人。

他很是头疼,尝试讲和:“呃……我不姓侯,我姓曹,是曹操的长子曹昂……”

“放屁!哪有儿子直呼父亲名讳的?别想骗人。”张春华一点都不信。

曹昂傻了眼,自己这穿越来的臭毛病呦!

这个时代,即使是杀人放火的亡命徒也是极重孝悌的,讲究为尊者讳,确实没有人会直呼长辈的名讳。

曹昂从小在谯郡庄园长大,很少和外人谈论老爹,因此这时候反倒造成了麻烦。

院子里响起了拉扯弓弦的声音。

曹昂明白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一揪张春华的后领,以剑逼着她的脖子来到窗前。

果然,院子里站着二十来个持弓而立的人。

“挺会藏啊,刚才我还以为把这院子的人都控制起来了。”

曹昂看眼张春华,张春华一哆嗦。

“娘俩个现在落在了我的手里,不想她们死,就都给我散开,把我的人放了!”他吼。

院子里的人身影摇动起来。

“我是曹昂,乃曹氏长子,这都是误会,咱们不是敌人,不必动刀动枪。”

曹昂虽然武勇非凡,可是现在他一没披甲,二无长兵,面对二十多个人的围攻也是相当危险的。更何况,人家还有弓箭。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拼命。

还好,听了他两句喊话,院子里有人开始松下弓弦。

可是张春华可不信他的话,于是鼓足勇气大喊:“诸位,阉党诡诈,狠毒无遗,事情已泄,绝不可能罢休。多少清流被残害灭门,哪有幸免?莫要被他骗了!横竖是死,咱们杀啊!”

曹昂没想到这丫头片子临事竟然这么果决,气愤愤将她揪倒,另一边,院子里已经有人“啾啾”射过箭来。

他连忙踹闭窗户,箭矢钉上窗棂“砰砰”密响。

曹昂纵到书案边,将书案踹到门后抵住,才将剑指向张春华:“你个疯子!”

张春华躺在地上流着泪,一眼不发,干脆闭眼睛等死。

已经有人开始撞门,曹昂揪起张春华一溜烟蹿上床榻顶架,持剑埋伏。

这时,院子里忽然有人大喊:“不好,贼人还有埋伏!”

而后,撞门声停止,院子里的脚步声远去,前院响起了乱糟糟的打斗声。

曹昂疑惑地想了想,忽然大笑:“哈哈,一定是我老弟安民带着部曲回来了!”

他跃下地面,带着懵然绝望的张春华到窗边,凑耳听了听,而后挑开一条缝。

院子里已经火把丛丛,通明如昼。

适才还持弓射箭的人这会被一伙五大三粗衣装完备的大汉控制跪地,一个穿着锦袍的十二岁少年蹦蹦跳跳来到窗外。

“阿兄!你没事吧?怎么搞个寡妇还闹这么大阵仗?”

曹昂脸一黑,打开窗户,伸手一巴掌甩到少年脑袋上:“好你个曹安民,一天不见,胆子不小啊!我的事你都敢问了?”

少年曹安民缩了缩脑袋,不敢再多嘴。

过了一会,他才嚅嗫着问:“阿兄,这些人怎么办?”

这也正是曹昂犯愁的问题。

张家这伙人毫无疑问是老曹给请进来的,他现在还真不敢随便处置。

他看看手里的张春华,又望望床榻上挣扎着的妇人,低头沉思。

现如今,虽说因为黄巾之乱,党锢解除。可掌权的仍然是张让等宦官,老爹曹操经常说清流伏低做小、外戚与宦官勾结,根本不是拨乱反正的好时候。他说既然时运处于上九,那么就应当潜龙勿用,以待天变。

这么说的话,他不像是会主动招揽麻烦进家门的样子。

但是,身为宦官养子的后代,曹氏在世人尤其是清流眼中,是很不耻的。曹操也因此没少受冷眼和限制,他要等待时机,必然也在积蓄力量。

设身处地地想,老曹招揽张氏寡妇,或许是想要借用她的名望来提升一下名誉,扩大在士族这里的基本盘。可能并不知道她们也有自己的谋划?

不过,现在曹昂不明就里地闹了一场,这寡妇就成了烫手的山芋。

一来,报不报官都是麻烦。得知了她们向宦官报仇的阴谋,上报朝廷,会成为清流公敌;隐瞒不报,若是她们还要向侯家报仇,势必被宦官拿下,到时候供出了曹氏,怕是会一起遭殃。

二来,若是被外人知道,清流名士的后人被这样折腾羞辱,曹家的名声怕是会更加不堪……

曹昂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剑,眉头一皱心一横。

反正进退两难,安全要紧,一不做二不休,死无对证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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