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逸当然不会被人找到,陈逸已经消失于茫茫江湖。
随着时间的流逝,洛阳一切都平静下来。
蹇硕和张让恢复了和平对峙的状态,袁绍和曹操恢复了发小的感情。
唯一的变化,就是曹昂成为了秩比六百石的虎贲丞,在虎贲中仅次于袁绍。
也许袁绍不满于他在毕圭苑抢尽自己风头,所以自曹昂上任第一天见了一面后,两人就再没碰过面。
一干虎贲经过曹昂拔树、曹昂挥军斩虎熊救驾的事迹之后,早就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在他的统领下,全军气势也随之焕然一新。
对此,皇帝自然满心的高兴,当即又传下旨意,赏赐曹氏三百匹绢帛、一百金、西园良马十匹。
曹氏也因深受圣宠,门庭若市。
只是乐极生悲,曹嵩在做了将近五个月太尉后,被皇帝撸了下来。
好在这年八月,皇帝整军西园,置西园八校尉。虎贲中郎将袁绍为中军校尉,屯骑校尉鲍鸿为下军校尉,议郎曹操也擢升了为典军校尉……七校尉皆统于上军校尉蹇硕,即使大将军也受蹇硕领属。
十月,皇帝听术士之言:京师当有大兵,两宫流血。于是帝意欲厌镇之,大发四方兵,讲武平乐观下,起重重高坛,亲自披甲临军,自称“无上将军”。而曹昂身为虎贲丞,随天子麾虎贲劲旅跑马校场,龙腾虎跃,令人夺气。
天子亲口赞扬:“朕之冠军也”。
讲武中,皇帝亲授兵权于大将军何进,行阵三匝而还。
千军万马,震动京师。
曹操和曹昂回到家后,与曹嵩商议,觉得天子身体可能越发不好,此举是为身后作打算。
为了防止士族反扑,他将兵权授予亲信蹇硕、外戚何进,又提拔宦官之后曹操,赞扬曹昂,意图其实相当明显。
曹嵩问曹操是好是坏,曹操苦笑,表示只要传国玺之事不发,就不算什么坏事。
曹昂却觉得坏得不能再坏,如今自己阴差阳错成了袁家手下被架空的虎贲丞,若是董卓入长安,既不能引兵自卫,关键时刻还可能被当作炮灰。
没错,现在的虎贲中郎将还是袁家人,袁术。袁术比袁绍更不好相处,事事躬亲,如今已经不让曹昂管事,几乎将他架空。
于是他恳求老爹和祖父,问能不能想办法外调,却遭到了两人严厉训斥。
“只是陈逸终究是个隐患,不如杀之?”曹嵩捋须。
曹操却摇头:“不妥。阿父莫要忘了,这天下名义是天子的,但终究还是士族的。宦官也好、外戚也罢,依傍皇权虽能煊赫一时,但最后屹立不倒的仍然是那些诗礼世家!”
他起身离席,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的冷月:“我曹氏要想兴盛,则必然要由寒门进为士族。”
他回头看了看愁眉苦脸的曹昂,欣慰一笑:“第一步,便是要有连那些庞然巨族都得捏着鼻子认可的名声!陈逸是士族三君陈蕃之子,是一块金牌,是将来我们号召士族,甚至利用士族为我们门下奔走的一面大纛啊!”
曹嵩点头:“吾儿所言极是!为父所虑甚浅。”
曹操冷冷看了眼天上的残月:“至于传国玺……事涉蹇硕、张让、袁绍,他们遮掩还来不及,如何敢主动揭开呢?”
……
……
曹昂感觉皇帝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距离董卓之乱一定不远。
但他现在却不到一年就深受皇帝赞许,受到各方势力瞩目,即使不顾连累老曹,想要逃出京师都不可能。
正在郁闷间,他不经意走过张芙蕖的院子,看到张芙蕖一身浅粉纱裙,美眸如画,在看着自己。
“我……我刚吃过……”
这段日子以来,张芙蕖已经不再躲他,却由于苦练厨艺,在拿曹昂当小白鼠。
只不过她的厨艺天赋几乎为负,顿顿饭菜都能推陈出新,让人想要退避三舍。
所以曹昂是真的不想吃她的东西,连忙找借口推脱。
张芙蕖却不管他这一套,袅袅婷婷走近,牵起他的袖子就把他拽入院子。
“今日风清月冷,桂树团团,我们就在院子里品尝一下傅母的饭菜……”
她不容质疑地将曹昂按到早就铺好的席子上,端来刚做好的饭菜。
曹昂看着眼前一堆棕色的东西,嘴里自然而然就发苦。
张芙蕖嗔怪看他一眼:“这是什么脸色?人不可貌相,菜岂能以色评品?吃!”
自打那日两人阴差阳错亲了之后,曹昂感觉张芙蕖有时越发刁蛮。
如今也不愿再招惹她,于是他拿起箸来,打算捏着鼻子随便吃几口应付。
不料天际阴云忽卷,滴滴答答落起秋雨来,很快夜幕就被雨幕遮掩,曹氏宅院一片朦胧。
张芙蕖“呀”地轻叫,连忙遮掩自己好不容易做好的“杰作”,却忘了被雨淋湿的曹昂。
当看到曹昂生无可恋地看着自己时,她的俏脸一红,惭愧道歉:“我险些忘了你……雨渐渐下大,我们进屋躲躲吧!”
自从那夜之后,张芙蕖就不怎么敢和曹昂共处密闭空间,今日雨势忽急,她怕曹昂淋了冷雨生病,所以连忙拉他进了房门。
铺好席子、放好饭菜后,两人俱都无言。
屋宇寂静,院外雨声淅淅沥沥,两个人的心情也变得潮湿而黏腻。
“刚淋了雨……喝些酒吧!”张芙蕖没话找话。
两人喝起酒来,你来我往渐渐忘了时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芙蕖酒意上涌,脸颊已经通红。
“你……你对春华怎么看?”
她忽然问起这个一直都不愿意问起的问题。
张春华喜欢曹昂,曹氏有意为两人订婚,她一直都知道的。
只不过张芙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卞夫人来试探自己时,她总是鬼使神差地要岔开话题。
今夜,在淋漓的秋雨,在迷蒙的酒意中,她终究还是鼓起了勇气,忍不住问了出来。
其实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想要一个曹昂的答案,听到什么样的答案,自己会心死?
为什么想要心死呢?
曹昂却突然沉默。
张芙蕖抿了抿嘴,向他挪动:“你……你为什么不说话?”
“是春华不够好,还是……还是你不愿意在我面前说?”
曹昂听她的语气不对,唇息热热喷到自己的脸颊,他的心口一跳,下意识俯首。
就看到张芙蕖满含柔情与辛酸的水润眸子,还有她两瓣沾着酒水的水唇。
曹昂眼神也柔和下来,再俯首,尝起她唇上的酒。
张芙蕖一震,然后身子软了下来,双手柔柔地搭在了他的肩上。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窗内,也湿湿腻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