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军一乱,曹昂骑兵士气大振,径直冲杀向了袁绍中军。
袁绍车驾由亲卫簇拥着仓皇逃窜,沮授眼看事急,翻身上马,分出一部分兵马牵制曹昂。
两人迎面冲杀,沮授毕竟是个文士,只一交手就被曹昂拦腰挟在了腋,成了俘虏。
只是被他这么一阵抵挡,没了大纛标记的袁绍已经消失在了乱军之中。
在郭嘉和曹昂率兵一阵追杀之后,袁氏军队大败亏输,被斩首近万,俘虏两万。
此时他们进据黎阳,袁军则屯守顿丘,并开始向朝歌、繁阳、卫国增兵,双方陷入僵持。
“无论如何,袁军终究人多势众,一旦陷入持久包围,我军不利。”
曹昂看着眼前的沙盘,犹豫该不该退回大河以南。
郭嘉抱手于袖:“退自是要退的,毕竟如今我们还不能和袁绍撕破脸。这次是他理亏,又有刘夫人作证,他不敢逼迫太急,是以只是增军僵持。但若是主动退却,可能会助长袁绍骄炽气焰,当心他率军攻来。”
曹昂问:“那先生看来,该当如何?我们杀他一阵,再退?夜袭?”
郭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一旁自斟自酌的沮授。
沮授瞪了两人一眼,冷哼一声,一句话也不说。
曹昂笑了:“沮先生果然风骨过人,赤胆忠心。”
沮授只是喝酒。
郭嘉也不再管他,说道:“咱们给公孙瓒的书信,也该到了。”
听到他这么说,沮授的手一抖,酒斟到了几案上。
果然,三天之后,袁绍派人送来了请和书信,并又抬来了几箱金珠宝贝,说并不知道是曹昂军队,以为是一股匪寇云云。
使者不住恳求曹昂归还沮授,但曹昂却说沮授已经进京为官了,不在自己帐中,使者无奈而还。
曹军撤回白马,袁军开拔渤海与趁机西进的公孙瓒展开了激战。
看到亲自来拜访自己的曹昂,沮授铁青着脸,不言不语。
“沮先生,效忠袁氏,何如效忠大汉?”曹昂拿朝廷的名头来压沮授。
沮授冷笑:“哪个汉?西头的汉,还是东头的汉?姓董的汉,还是姓曹的汉?”
曹昂瞋目:“大汉自姓刘氏,沮先生何出此大逆不道之言论?”
他冷哼一声:“话又说回来,汉分两头,究竟谁人是罪魁祸首,先生比我清楚。”
沮授一滞,却也无言可对。
“袁绍好乱之徒,外宽内忌,先生莫要不识大体,”曹昂止住张口欲讥的沮授,“我也不求你为我曹氏效力,我已经表荐朝廷,让你入宫为郎,去好好效忠皇帝吧!”
说完,他不等沮授开口,转身出了房间。
沮授张了张嘴,一声长叹,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
……
刘兰芷受到惊吓,昏昏沉沉睡了三天,直到这日黄昏才清醒过来。
窗外已经下起密密匝匝的大雪,屋里火盆的炭火正旺,她却仍然觉得身体清寒。
外间屋门响动,专属于曹昂的沉稳脚步声响起。
刘兰芷心头一动,心想不曾料到,自己如今竟然连他的脚步声都能分辨得出了……
曹昂解下落满大雪的锦袍,扔给侍女,大步来到床头。
“叔母,怎么样了?”
刘兰芷抬眸看他一眼,连忙低下脸去,含羞道:“妾身无碍,多谢将军关心……你……你还叫我叔母么?”
曹昂一怔,笑了:“礼不可废,你终究还是袁氏的夫人……”
刘兰芷听他这话,原本晕红的脸颊瞬间失去了血色,她惊慌失措地抓住曹昂的手:“你……你还要送妾身回火坑么?”
不等曹昂说话,她翻身下床,赤着素白的脚儿跪地俯伏在曹昂面前:“将军,将军如若还要送妾身回袁氏,那么不如在这里赐妾身一死……”
“死于将军之手,胜过被那狼心之人杀死万倍……”
刘兰芷脸面掩在双臂,低低啜泣。
曹昂的眼睛却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脚背贴在地面的素白小足,足趾相对,足弓弯弯,嫩红的足掌回扣,褶出几许好看的褶子。
像是两只玲珑的白鸟。
他将刘兰芷扶起:“袁绍狠心害你,我既然领兵救下,怎么还会送你回去?否则,岂不是白死了我那么多兄弟?”
刘兰芷听他这么说,总算收泪,但一双素手却紧紧抓着他的臂膀。
曹昂轻轻拍下妇人的肩膀,将她扶到床上:“隆冬地冷,当心冻到脚。”
刘兰芷听他关心自己,先是感动,随即又羞涩地交叠小脚,连忙塞进了暖被之中。
窗外的雪下得越发密集,砸得纸窗“蓬蓬”作响。
屋里的炭火“噼啪”,暖人欲睡。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刘兰芷感觉这样的氛围又安心又舒适,仿佛多年的老夫老妻,各自在家中做活烤火,不须言语也自有一派脉脉温情。
但她终究还是心系曹昂,不知他的心思,嗫嚅着开口:“将军……将军若不送兰芷回去,如何……如何安顿兰芷……”
话到后来,她声音低如蚊蚋,被“噼啪”的炭火惊散,隐于纸窗的落雪声。
曹昂想了想:“沛国目前尚算安定,没有兵乱,我阿母在谯郡主持家业,不如你去作个伴?等过些时日,关东安稳了,我便接你们上京。”
刘兰芷心头微沉,不放曹昂的手臂:“那……那你呢?你去哪里?”
曹昂没有回答:“我还有军务。”
说完之后,他起身想要离开,却发现刘兰芷拽他袖子更紧:“还有什么事么?”
刘兰芷局促半晌,终究还是抬起脸来,泪水已经汹涌:“曹郎,你嫌弃妾身脏了么?”
曹昂一愣,心头微痒:“为什么这么说?”
刘兰芷纵身抱住了曹昂的腰,将泪脸深深抵入他的小腹:“妾身是有夫之妇,如今却无家可归,身如飘萍……如君不弃,妾愿为君脚下一奴。”
曹昂叹了口气,将她轻轻搂住:“你终究是袁氏主母,咱们一旦这样……怕是不能见光……至少袁绍活着的时候。”
“妾身不怕。”
“那我也不怕。”曹昂的手慢慢滑下她的背脊,握住了两只柔柔的足。
窗外大雪无声,窗内窸窣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