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推演这个功能的使用,纪尘川已经成一个完全不懂的小白,渐渐成长为一位初窥门径的初学者。
十几次的推演让他不断思考,不断总结。
比如【推演的未来只能是半个时辰内发生的事】,【推演的结果是按照当下想法进行演绎】,种种规律是他在一次次摸索中总结出来的。
就在刚刚,他再次发现了一条规律:
“天机推演的,始终是以我目前的状况作为未来的出发点。
比如现在,我虽然身有一道福泽,但正遭受着【天谴危机降临】的反噬,有这层debuff在身上,推演的未来,必然都是死局。”
郑头儿方才点醒他的那句话,就在于【何不多杀几个,让自己活得久一点】。
是了,多杀几个魔物,自己的福泽是能有所收获的。
天机推演里,从来都没有显示过我杀了妖会获得福泽,也就是收获福泽之后的我,状态其实是会发生改变的。
从单一线性变成了叠加态,可这种叠加态,并不在天机推演的范围之内。
“一开始到现在,天机推演给我的始终都是“天谴之人”的标签。
如果我身上的福泽到了一定的数量,应该也会获得“天选之人”或“天命之子”的评价吧?
那是不是能和天谴危机相抵消呢?
这就是突破点啊。”
“以战养战,祸福相消!
既然有天谴危机,必然就也会有天命奖励。
天机推演这个功能,是我两世所见最不科学的存在。
可它本身,也是最科学的。”
想到这儿,纪尘川自己都他妈佩服自己。
郑头儿在一旁看着纪尘川忽上忽下的面部表情,他感觉自己这位新的下属,多少应该是沾点不太正常。
东城发生爆炸的,是成贤街丙字号的三间铺子。
这里原本是条产业发达且规模聚集的商业坊市,就算是夜晚,来往的人亦是络绎不绝。
爆炸发生后,人群早已四散而逃,熊熊燃烧的火焰,如同火魔一般,把这三间铺子吞噬的干干净净,甚至都看不清它们原本的样貌。
若是寻常火灾,百姓们或许还会扯两嗓子喊声“走水啦!”,胆大一点的,直接端着锅碗瓢盆前来灭火。
但发生的是爆炸。
掀起的气浪和巨大声响,让人们只能退避三舍,有西南北三次爆炸打底,谁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普通人还是占据这个世界的大多数。
郑涯、纪尘川二人背火而立,一长一短两柄刀在地上都拉出了幽深的影子。
选择来此处,是因为纪尘川在推演中看到,他能在这儿战斗的最久,激战的魔物也最多。
他没有退路了。
一方面他惧怕魔潮的蜂拥而至,一方面,他又期待着。
只有杀,杀了它们,尽可能的杀,他才能活。
降魔经已经被他暂时停止了运转,先前玄气一直充斥着脑袋,他感觉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
他有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
不知道今夜过去,能不能美美的睡上一觉,也不知道这一觉是不是永远。
“郑头儿,你和绿珠姑娘真的是真爱吗?”
纪尘川想用话语分散着昏昏欲睡的生理机能,让自己试图忘记还有疲惫这种感觉。
“呵,你是被火烤糊涂了吧?我郑涯真的会爱上一个风尘女子?
不过是两个无根浮萍的孤魂野鬼,在邺城这种鬼地方相互慰藉罢了。”
郑头儿此时也一改往日阴阳怪气的样子,他似乎知道接下来和纪尘川一起面临着什么。
“很快,我俩估计也会成孤魂野鬼了。”
纪尘川悠悠说道。
不过他觉得相比于郑涯他是不亏的,至少今日在舒福阁,他就比郑涯要舒服很多。
郑涯看了一眼比自己小五岁的纪尘川,他总有一种错觉,这个年轻的男子,比他还要成熟很多,也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
“你之前为什么选择做兽医?以你的聪明才智,谋个一官半职,根本就不在话下。”
这句话,纪尘川在前世问过自己,他有过答案,但他没有回答,而是又把这个问题抛了回去:
“你呢郑捕头,为何选择当一名巡捕?”
郑头儿似是回忆起了往昔的峥嵘岁月,另一只手已经拂上了刀柄:
“自幼父母被魔物所害,我加入黑甲军便是希望多杀几个魔物。
但军中的贪官污吏数不胜数,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终于我有次和百夫长打了一架,将人打伤,好在赵司理出面保了我。
后来顺理成章的,我也就成一名巡捕了。”
纪尘川闻言微微颔首。
是了,无法做到与光同尘的人,或许就如同前世的自己或者这个世界的郑捕头吧。
想到这儿,眼前一缕薄如蝉翼的黑灰,随风缓缓飘起,被热浪托着,飘向远处。
时而被卷涤起,忽的向上飞舞,时而又一坠红尘,游曳飘零。
黑灰之后的不远处,出现了数量众多而庞杂的影子。
他们的长相形态各不相同。
有长着猫脸的老太太,有身穿一红色连衣裙的女童,有四脚并行披头散发的女子,有好似一根竹竿般将近三米高的男人……
来了!
魔物们都来了。
郑涯的拇指已经顶着刀把出了刀鞘,纪尘川也甩了甩握着短刀的手,降魔经再次游转全身。
一场大火,两个男人,一群魔物,电光火石般便交织在了一起。
一次次的挥刀间,身体不住传来的吃痛,意识无时无刻不在上涌的疲乏,让纪尘川一度想要晕厥。
但如果晕过去,就真的一切都没了。
福泽宝气不断从一具具魔物的尸体上翻飞涌出,一道,两道,三道……
纪尘川根本无暇注意一共收获了多少福泽。
他只觉得身体已经近乎散架,痛觉和困顿明明两个不可能同时存在的感受,却在此时到达了峰值。
就在此时,他感觉到一个滑腻腻的舌头缠绕住了他的脖子,瞬间呼吸变得十分困难。
一只妖兽用它的长舌死死将纪尘川的脖子勒紧,纪尘川很想挥刀斩断这该死的舌头,但他的手臂却也已经抬不起来。
“差不多了……真的要死了吗?”
“我只希望下次穿越,给我开的新号,体验卡可以久一点,这个世界简直是地狱难度啊。”
“也好,临死前去了趟舒福阁,话说我那个假娘亲到底是谁啊,她又为什么要帮我?”
“谜语人老和尚你说的不对啊,你说我们还会再见,可是你只能见到我的尸体了。”
“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我怎么有这么多问题还没弄清楚,就抱憾而终了呢。”
忽然,他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快死的绝望感瞬间消失,感觉自己置身在一片温暖中徜徉。
纪尘川侧头望去,一名雪肌乌发,身材欣长的青年微笑着看着他,正是今早在堂上,立于曾少卿身侧的那名弟子。
他脸若银盘,眼似水杏。
他有点好看是怎么回事?
青年的声音也十分动听,如清风拂面:“不好意思啊,我来晚了。”
纪尘川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那个,我不搞基啊。”
谁知脚下正巧有个先前被他斩杀的魔物尸体,一个踉跄向后摔倒。
“嘭”的一声砸倒在地。
这次,是真的没有意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