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在东小院说一阵子话,起身告辞离开。
贾环把她送出院外,却见贾蓉从前面走过来。
贾蓉先是向林黛玉行礼,叫一声“林姑姑”。
林黛玉微微颔首,立即往前走去,没有多寒暄。
等到林黛玉走远,贾蓉才走到贾环面前,笑道:“环三叔,我家老爷请你过府一叙。”
贾环冷笑道:“我正要找你家老爷算账,他倒先来请,好得很,这就走吧。”
说罢,他迈开步子,当先向宁国府行去。
贾珍已经摆好酒席,等到贾环走进来,他立即起身相迎,招呼贾环入席。
贾环道:“珍大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背后的那人就是太子吧。”
贾珍一惊,连忙向四周看看,见院里仆人都遵从命令,早退了出去,这才放心,说道:“环哥儿你怎么知道?”
贾环道:“大哥哥把我当蠢人吗,这么久都猜不到?”
“太子我虽然不常接触,二皇子我却很熟悉,他还做不出用别人妻女勾引陷害的事,也只有我们那位有贤明之名,内心却狭隘狠毒的太子爷才能做出这种事。”
“珍大哥,我倒要请你问问太子殿下,我现在也算是他这边的人,他昨晚为何把李英主救走,拆我的台?”
“人都说过河拆桥,他这还没过河呢,就不把桥放在眼里了?”
贾珍陪笑道:“环哥儿不要动气,太子殿下正是怕你对昨天的事耿耿于怀,这才专程让我向你赔礼,殿下并非有意拆你的台,实在李英主对太子还有用处,不能让你伤了他,等到冬狩计划成功,李英主就交给你处置如何?”
这个高立小王子算是完蛋了。
贾环心中暗乐。
他问道:“冬狩已经没几天了,太子到底是什么计划,也该说出来了吧?”
“这是自然。”
贾珍道:“冬狩第二日的当晚,太子会带着凌九思的五千兵马包围行宫大营,向皇上逼宫,皇上必定使人持符令去京营调兵,到时候只要环哥儿将前去调兵之人截杀,这事就算成了。”
太子真要搞大的!
贾环有些兴奋,但又感觉疑惑,问道:“凌九思是皇上的亲信,他能调动凌九思的人马?”
贾珍笑道:“殿下自有万全之策。”
贾环觑他一眼,冷笑道:“到这时候还防着我?”
贾珍苦笑道:“事不密则不成,不是有意防着环哥儿,除了太子殿下通观全局,咱们都只知道自己该干的事,其中详情连哥哥我也不清楚。”
“也罢。”
贾环洒脱道:“我只听令行事,皇上派去求援的人必定是龙禁尉的高手,这些人我都很熟悉,到时候可以轻易截杀,大哥哥还请提醒太子殿下,别忘了之前的承诺,京营提督的位置要有我一个。”
贾珍笑道:“这是自然,太子殿下绝不会食言。”
“京营原本就是咱们贾家的势力范围,只可惜子孙不肖,没能保住祖宗的权柄,幸而环哥儿你争气,祖宗有灵,必定大感欣慰。”
贾珍接连劝酒劝菜,一顿酒席吃完,天已经见黑。
贾环告辞离开。
贾珍和贾蓉父子把贾环送出院子,忽然见到秦可卿的丫鬟宝珠在门外徘徊。
宝珠怯怯地看一眼贾珍和贾蓉,这才对贾环道:“奶奶请三爷去天香楼一趟。”
贾蓉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贾环却心中一乐。
可卿也变坏了,明知道他与贾珍父子在一块儿,专门让宝珠等在外面,请他去天香楼,这是存心要打两父子的脸啊。
贾环笑呵呵地与贾珍贾蓉告辞,随着宝珠去天香楼见秦可卿。
秦可卿在二楼的楼梯口迎接贾环,先替他将外面的袍子脱掉,随后将他迎进屋里,请他在暖笼旁坐好。
贾环问道:“你让宝珠请我来,可是有事情相商?”
“没事情就不能请你?”
秦可卿美眸似嗔似喜地看着他,说道:“你也有阵子没来了,我再不请请你,你怕是要忘了我这个人了。”
“怎么不能请,你天天请,我天天来。”
贾环笑道,一边拉着她坐到自己怀里。
秦可卿道:“你也就是这么说,我若真天天请,你也就厌烦了,男人们可不就是这样吗,女人若表现的疏远一些,你们就嫌人家冷淡,可若是痴缠些,你们就该觉得束缚了。”
“我可不敢天天请,你能两三天来一次,我就谢天谢地了,其他时候,我只默默自己想你就是了。”
贾环摇头道:“我可不指望你天天想我,能不恨我,就已经很好了。”
秦可卿沉默一阵,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女人哪有不想念自己男人的。”
见贾环神情有些惊讶,秦可卿冷笑道:“怎么,你不是我的男人吗,难道贾蓉才是,我现在就是把贾蓉叫过来,说他是我男人,他敢承认吗?”
贾环道:“你心里还是有气。”
秦可卿道:“我心里若真有气,现在就该死了,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究竟算什么呢?”
“后来我终于想清楚,我就是一只你养在笼中的鸟,趁着现在还年轻,羽毛还华丽,多邀些宠爱,等以后年老色衰,遭人厌弃了,也不委屈。”
贾环道:“你这么想也不错,不过养鸟也有不同的养法,有人喜欢把鸟关在笼子里,偶尔逗一逗,也有人喜欢放飞,看鸟儿飞得远远的,又飞回来,就感觉很高兴。”
“我是这后一种,只要你不是妄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我可以给你最大的自由,可能比这个时代任何人能给的都多。”
秦可卿道:“我一个女人,能往哪里逃呢,顶多不过从一个男人,逃到另一个男人手里,我还不如死心塌地跟着你,至少你待我真得很好。”
“老爷,我有一件事求你,希望你能答应我。”
“你说。”
秦可卿道:“自从出阁,两年来我都没有机会回家看看,我想求老爷准我回家归宁。”
贾环笑道:“这有什么,何时你想回去,让宝珠来告诉我,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怎么,老爷还怕我跑了不成?”
贾环笑道:“分明是为了保护你,万一有不长眼的冲撞车驾,我岂不担心。”
秦可卿知道他口是心非,风情万种地白他一眼。
夜晚贾环就宿在天香楼,两人少不了半宿缠绵,到秦可卿近乎虚脱的沉睡过去,贾环却在黑暗中瞪着眼睛想问题。
刚才秦可卿说到自己年老色衰以后如何如何,这让贾环忽然有了些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