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高火旺和拉比尔人还没有出现。
李蒙给高火旺打了电话，对方立刻接了。
“旺哥，我是阿欢，从内地回来了。听说你给我带来了客户，谢谢你啊。”
“阿欢啊，你回来啦。哎哟，这两天一直在等你呢。对，一个印度人，加尔各答人，要从你那里买两万套球衣。他在，还在香江呢，我这就联系他。好。一个小时后我带他过去。当然交订金啊。”
果然，将近一个小时后，高火旺带着拉比尔来了。
李蒙一眼就认出了拉比尔，拉比尔也认出了李蒙。
“你是李？真的是你？”
拉比尔诧异道。
“拉比尔，是你？”
李蒙也假装意外。
“是我啊，哈哈哈，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两人就紧紧地握手，好像多年好友一样。
拉比尔说自己半个月之前从拘留所出来，为自己在这里出现做个解释。
李蒙则说自己租下来这个档口，为自己在这里出现做个解释。
一边的高火旺有些疑惑：“你们认识？”
“认识，在拘留所认识的，刚进去的时候还打了一架。不过后来成了朋友，这就叫不打不成交。”
李蒙说了跟拉比尔结识的经过，也得到了拉比尔的证实。不过高火旺反而有些怀疑。
怎么会这么巧？
“阿欢，今天是打听一下球衣的情况，签约的事情不着急，拉比尔还要跟他的老板商议一下。”
“拉比尔，这是你的意思么？”
“不不不，不要听高的。这件事情我做主，今天就签约。”
原来拉比尔看好球衣这笔生意，这批球衣到墨西哥之后，就由他来处理，卖了之后，他可以从中赚一笔钱。
拉比尔和高火旺正在做伪钞生意不假，在其中也起关键作用。但是两人都不是老板。况且从李蒙这里买球衣，也不是这次生意的主线。加上他相信李蒙，就决定跟李蒙签约。
高火旺对李蒙其实也没有什么严重怀疑，只是觉得应该慎重一些。拉比尔都坚持，他也没有必要阻挠，于是就顺利签约。
交订金的时候，还特意请来财务公司的收银员来点钞，证明是美元真钞。
这也是重庆大厦的惯例，交易数额比较大的时候，为了防止伪钞，就请中间人来点钞。
说是点钞，其实是请比较专业的人来验证真伪。这是交易双方都默认的惯例。
交货时间是半个月之内，拉比尔表示这两万套是第一批，如果销售情况好，他会再一次订货。
那个时候临近世界杯开幕，热度逐渐上来了，球衣销售也进入高峰，可能采购更多的球衣。不仅销往墨西哥，还可能销往南美和非洲。
“印度？不不，印度不行。我们印度人喜欢板球，对足球不敢兴趣。南美和非洲人更喜欢足球。不过，下次可能都是阿根廷队的队服，我不看好西德队，阿根廷会赢得冠军。”
拉比尔走了，高火旺没有跟他一起走，回到自己档口。
李蒙到了高火旺的档口，把五百美元递给他。
“谢谢旺哥帮忙。这是五百美元，一点心意。等交货之后，再给剩下的。”
高火旺也不客气，数都没数就收起来。
“都是兄弟，应该的嘛。你那里遇到我的生意，别忘了介绍给我啊。”
“那是当然啦。”
这不是李蒙贿赂高火旺，而是重庆大厦的惯例。
别人给你介绍生意，就要拿出一部分钱来回报。
这次高火旺给李蒙介绍服装生意，李蒙给他钱。如果李蒙给高火旺介绍建材生意，高火旺也要给李蒙钱。
香江是个商业社会，重庆大厦是商业社会中的商业社会，人情世故虽然要讲，但是更高效、更公平的方式，是用钱来说话。
中午的时候，李蒙给陈敏去了电话，通知她自己这边跟拉比尔签约的情况。
陈敏告诉李蒙继续监视两人，球衣交货之前通知她，其他的事情不用李蒙管。
李蒙当然不管，他才不回去干什么跟踪，查探假钞印刷厂的傻事。如果是真钞印刷厂……，算了，真钞印刷厂就更不能去了。
黄德去内地张罗球衣的事情，李蒙就留下看着档口、写作，晚上就去庙街。
生意还不错，韩东尼带来的人少了，但散客也不断。到了十点钟之后，顾客少了下来，何蕊来了。
“都给你算好几回了，又来干什么？命越算越薄，不要总是算个没完。”
“哈，你从我这里赚了十几万，让你给算算不行么？”
若是放在以前，胡达给她钱，何蕊不在乎这十来万。现在胡达那边不再给钱，想从别的有钱人那里捞钱，名声臭了，一时又难以得手。
这个时候十来万元就显得珍贵了，一想起被李蒙轻易弄去十来万，李蒙却不给她当舔狗，何蕊心里就不平衡。
“行，我可以给你算。但是你也该知道我们这一行的规矩，不能打空卦。算命也好，测事也好，都要给钱。咱们也算是熟人，我可以给你打折。”
“打空卦”，是算命这一行的术语，简单地说，就是算命、测事、看风水等不给钱，白嫖。
在这行人看来，自己算命、测事属于泄露天机，要受到上天的惩罚，也就是五弊三缺。
五弊是孤、独、鳏、寡、残。三缺是缺钱、缺权、缺寿。
但是中国人跟西方人不一样。
西方人敬神，是什么都听神的，神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能对神无限崇拜。
好吧，实际上他们也是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都听神的。
中国人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一套，你神仙也是为我服务的。你不为我服务，求你不灵，就不拜你了。
我泄露天机，你惩罚我。但是你们还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对吧？
我要是不收钱，那是泄露天机。
我给人算命，这是我谋生的手艺，又不是拜神。
我靠手艺吃饭，收钱了，你就不能惩罚我。
我不会干别的，就会干这个，你还要惩罚，是要饿死我啊？
最后结论就是我只要收了钱，就是养家糊口，你就不能惩罚我。
所以，算命收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完美的逻辑自洽，实现闭环。
有的人以为自己跟命师熟悉，动不动就你给我算一下，也不提给钱的事情。
这个时候，大部分命师都不愿意给算。即使算了，也就糊弄一下。于是就说人家算得不准。
其实不一定是算得不准，不愿意给你算而已。
老派的传统命师，即使给亲生儿子算命也要收钱的。
收了钱，这是卖手艺赚来的，不受五弊三缺的惩罚。
收钱之后可以再给儿子，这是赚了钱给自己儿子的。老子愿意怎么花钱是老子的事，你老天爷也管不着。
表面上看结果一样，实际上走了一遍程序之后，意义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