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觉民一侧身让过拳锋，借着对方来势一矮身钻到留学生怀中，对方愕然之间不及反应，近一百公斤的庞大身躯就被刘觉民扛了起来，几步来到近在咫尺的湖边，原地转两圈，唰的甩了出去。
咔嚓、扑通。
薄冰碎裂声和身体落水声短促的连续响起。
寒假假期未过，校园内人影稀落，小餐馆这边人仰马翻闹了十来分钟，也只有几个滞留校园的学生和校内工作人员偷眼旁观，却无一人上前询问。这时留学生落水，附近的楼里飞速跑出两个人，大呼小叫直奔湖边，一个忙不迭拿起救生圈和绳索去搭救水中的留学生，另一个横眉立目冲到刘觉民面前。
“我们是学校保卫部的，你殴打留学生，不准走！我们已经报警了。”
刘觉民的面无表情显然进一步激怒了他，他回身指着刚从湖中被拉上岸，落汤鸡一样的留学生，气势汹汹：“我告诉你，最好盼着他没事，不然你得吃不了兜着走！竟敢打留学生？你知道我们学校这几年为了加快国际化进程、提高国内排名做了多少努力？好不容易引进的留学生，如果因为今天的事吓跑几个，跟你没完！你哪个单位的？我们要通知你们领导。。。”
他的滔滔不绝在看到刘觉民手中证件那一刻，暂时被打断了，但随即眼珠一环，就找到了新的切入点。
“警察就能打人了？你这是执法犯法，性质更恶劣。。。”
啪！
警官证重重拍在这名保卫人员前额，拍得他浑身一激灵。
“你、你打我？警察打人啦！”
啪！
刘觉民加大力度给了他第二下，随后一把卡住他的脖子，攥得像铁钳一般，勒得他喘不上气，几秒钟功夫脸就憋成了猪肝色，他正想警告刘觉民松手，身子哆嗦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出来。
因为他看清了刘觉民的眼神。
如果你不知道什么叫死神的凝视，如果你不懂什么叫地狱的气息，只要和这名保卫人员易地而处，你就全明白了。
刘觉民的声音犹如来自地壳深处：“这个杂碎涉嫌寻衅滋事、猥亵妇女，我要依法带他回去调查处理；你作为学校保卫人员事发时袖手旁观、事发后反来威胁警察，涉嫌干扰办案，我现在同时口头传唤你。听清楚没有？”
对方不敢说话，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神情惊恐，显然还被笼罩在刘觉民吓人的眼神中。
那不是凶狠、也不是残忍，而是漠然，对一切、包括对生命的漠然。
令人毛骨悚然的漠然。
那眼神无论望向谁，都只像在望着一具尸体。
如果黑白无常真的存在，那他们一定就是这样的眼神。
刘觉民眼中的死亡漠视消失了，因为他在看丁若。
丁若也在看他。
手腕上被抓出的淤青赫然在目，左脚只有袜子，身上满是灰土，头发散乱，脸上兀自残留泪痕，在二月的倒春寒里不住瑟瑟发抖。
刘觉民脱下羽绒服裹住她瘦小的身躯，捡起掉落的那只鞋，蹲下拽着脚腕给她穿上。
“一会儿你也得去做笔录，我会叫人来接你。记住：除非是我派来的人，其他任何人叫你，都不要跟他们去。”
刘觉民轻抚丁若的背细声叮嘱，丁若顺从点头，返回小餐馆，在门上挂出了“打烊”的牌子，安静等候。
周绪办公室。
周绪叹了口气，看着沙发上脸色铁青的熊向明和毫无表情的刘觉民，无奈道：“等宋局的消息吧。”
“这叫什么事？中国警察在自己国内抓了个光天化日调戏妇女的流氓，就因为是外国留学生、就因为他们国家领事馆发了个无理取闹的交涉，就得把自己的警员停职接受调查？难道说咱们中国的法律就只能惩治自己人，外国大爷们全都有法外特权吗？”
熊向明越说越激动，沙发扶手被拍得啪啪山响。周绪默然，她心里也非常不忿，但身为一把手她必须沉住气，安抚大家的情绪。
不止熊向明，刘觉民停职的消息一经披露，整个滨海市警察系统全都愤愤不平，刘觉民不过是果断制止正在实施中的不法侵害，却被恶人先告状反映到了外事部门，甚至惊动了滨海市长，亲自打电话给宋学义要求严肃处理。
可是，到底有什么好处理的呢？刘觉民做错了什么？就因为他把那个混蛋扔进水里了吗？
这其中唯一纰漏，就是刘觉民动手之前并未出示证件证明身份，萧玉鞍虽曾大喊了一声“我是警察”，但他尚未来得及掏出证件，就被踢飞了。
但有件事同样不容置疑：先动手的是那个外国人，刘觉民出手一为了保护丁若，二为了保护自己。并且他在刘觉民对他发出口头传唤，明知对方可能是警察之后，依然再次攻击了刘觉民。
在熊向明看来，这件事是非曲直极易分辨，市局却依然下令停职刘觉民，完全不可理喻。他甚至愤怒之下口不择言，暗讽市局是一帮软骨头。
如果宋学义听到了熊向明的讥讽，一定暴跳如雷。因为此刻身在市长办公室的他，非但没有半点软骨头，反而简直该用铁骨铮铮来形容。
“市长，我知道北洋大学直属教育部，市里面临上边的很大压力，但是咱们的警员在国内为保护本国公民人身安全正常执法，就因为失手把一个外国流氓扔进湖里，咱们就得拿自己人的人头，去给洋大人出气吗？我记得外国人在中国横行无忌的日子，都过去七十年了吧？”
“宋学义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什么话？实话！市长，我现在表个态：如果上面不依不饶，非得让咱们拿出颗人头来交待，那请市领导直接处分我宋学义好了！我这颗脑袋够大了吧？”
“宋学义你要清楚你的身份，你是副市长兼市公安局长！你想干什么？用甩手不干威胁组织吗？”
“不是我威胁谁，市长啊，我这个公安局长实在没法干了，前天孙书记遇到我，又催问3.21案的进展，现如今市里又逼着我把此案的主要侦办人停职。撕了龙袍是死，打死太子也是死，既然左右是个死，干脆请领导放我提前退休回家，大家清净！”
市长微微动容：“这次引发外交纠纷的警员，是3.21案负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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