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委书记孙天河曾担任市政法委书记多年，对司法系统的工作格外重视，只要见到宋学义，就会催问目前滨海市最重大的积案侦办进展如何。
那正是3.21案。
此案案发时孙天河正在政法委书记任上，与香港警务处的粤西联合抓捕行动，就是由孙天河多方协调主导的。
正因如此，行动的黯然收场成了他的一块心病，即使三年后他坐上了滨海第一把交椅，也无一日不对此念念不忘。现在的滨海市长时任市政府副秘书长，分管外事工作，当时也曾参与此事，对孙天河的意难平心知肚明。
“老宋啊，外事工作向来是重中之重，你明白的，人家领事馆都发函了，咱们总得给个说法；可是3.21案不仅是你们公安局、也是咱们滨海今年的重点督办工作，不能受影响。嗯。。。我看这样吧！”
市长对宋学义如此这般的交待了一番。
宋学义走出市长办公室时，脸上犹自带着不忿，可看到手机响起，他赶紧换了一副表情接听。
“孙书记，我刚从市长这儿出来。。。对对对，我知道、我明白，刚才市长已经指示了。。。哎呀孙书记，这事儿您说怎么这么巧，偏偏就是那个不省心的刘觉民。。。”
铃响才一声，周绪就光速抓起了电话：“我是周绪。宋局？好、好，我这就带他过去。”
放下电话，她面带戏谑的看向办公桌对面的长沙发：“熊局，还有这位刘壮士，跟我走吧，宋局有请。”
“滨海市公安局处理决定：青阳分局刑侦支队八大队大队长刘觉民，在2.12事件处置过程中存在过度使用武力的不当行为，致违法人轻微伤，并引发外事纠纷，为教育自身、警示他人，决定给予刘觉民警告处分一次，处分期间不得晋升职务、级别，直至处分撤销为止；青阳分局副局长熊向明，负有领导责任，给予通报批评一次；责成青阳分局局长周绪对相关人员进行严格教育，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宣读完毕，宋学义把文件扔在桌上，瞪着脸色毫无波澜的刘觉民，话从牙缝里一字一字迸出：“刘觉民，你厉害，你了不起呀！二十年来这是你第几次受处分了？第五次？第六次？”
“六次，其中四次被停职，今天是。。。第七次了。”
周绪在旁小声提示。
“听听、听听！刘觉民，你还有没有个警察的样子！”
刘觉民眼皮一掀：“宋局，警察是什么样子？”
“你、你什么意思？”宋学义一愣。
“你们眼中标准的警察，是见死不救的样子、还是权衡利弊的样子？”
宋学义登时气得嘴唇哆嗦，手指刘觉民：“你你你、你什么态度！”
周绪咬着牙飞起一脚重重踢在刘觉民屁股上，刘觉民却恍若不觉，弯腰给宋学义鞠了一躬。
“谢谢你，宋局。”
“你谢什么谢！”
宋学义气恨难消，狠狠盯着他。
“我知道你骂归骂，领导那里，一定是为我尽力周旋了。”
“少自作多情，告诉你，给你求情是为了3.21案，要是冲你，我第一个就把你轰回家待着去！”
刘觉民不语。
宋学义盛怒中忽然叹了口气。
“觉民，你这个行事风格太不让人省心了，你说说这些年你惹的那些祸，如果不是我、老张和老韩一次次帮你兜着，别说处分，这身警服恐怕都保不住了。再有，你同期警校毕业的同学现在都什么样？就说陈斌，刚刚被任命为南岗分局副局长了；还有周绪，你回头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己，才两杠二，就这还是周绪回青阳之后刚给你提的。老韩不在了，老张退了，我明年也要退了，周绪她毕竟还年轻，资历不足。。。我说的这些，刘觉民你明不明白？”
“我不是为了这个。。。”
“住口！给我滚出去！”
宋学义瞬间再度暴怒。
刘觉民眸子闪烁：“校长，我现在还是不是当年那个你寄予厚望的学生？”
“是！从未变过！”
“我想，你对于自己学生的期待，不是他们做了多大的官吧？你培养的是警察，你期待的是你的学生能不能惩治罪恶，保护老百姓，这才是根本，对不对？”
宋学义望着刘觉民一言不发，这个学生在这一点上，始终是他最大的骄傲。
“我不知道在你们领导心目中，警察该是什么样子，但这就是我做警察的样子，我做一天的警察，就会是这个样子；即使有一天被扒掉警服，我也还会是这个样子。”
“我从没想要变成别人期待的什么样子，我只希望保持现在的样子。”
“这是我自己的信念里，警察的样子。”
屋内四个人陷入沉默。
“宋局，我想跟你报告关于3.21的一个想法。”
刘觉民近前一步，又回头看看周绪和熊向明，微微点头：“趁着人刚好都在。”
宋学义眼中一亮正要说话，办公室门被轻敲两下后推开：“宋局，会议要开始了，大家在等您。”
“请王局替我主持吧，今天的会我就不参加了，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须立即处理。”
打发走秘书，宋学义疾步走出办公桌，急切问道：“觉民，有什么新线索？”
“萧庭深死亡的消息，范围控制到哪儿？”
“萧庭深是秘密抓捕、秘密关押、秘密审讯的，除了特案组人员和相关负责人，没有人知道。看守所有关人员都被要求绝对保密，所以萧庭深的死讯正常来说绝不会传到外界，他的同伙只能察觉到他被咱们抓了，不可能详细了解到他目前的情况。”
“那他是怎么被毒死的？”
宋学义吸了一口凉气：“就是说，你认为萧庭深的死亡终究不是意外？”
“知道他有先天性胰腺炎，知道能致他死命的物质是什么，也有办法把精准打击他的毒物送进看守所，每一件事单拿出来，都可能是意外，但三个要素如此巧合的集中在一起，我不相信这是意外，无论它看上去有多像意外。校长，你相信这是意外吗？”
宋学义沉吟着：“觉民，实话说，我也不信。但我们是警察，靠怀疑是破不了案的，我们要的是证据。”
刘觉民眼神忽然变得凝重：“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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