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周日的下午,安娜说她身体不太舒服,便没有去卖花,于是我俩在小镇的街道上闲逛。还没走几步路,迎面走来一位中年妇女。她一见到安娜,突然变得格外的热情,不由分说地从钱包里掏出几张钞票,就往安娜手里塞。安娜笑着谢绝,可那位妇女不依不饶,硬是要安娜收下。
我很不解,但见那位妇女的态度如此坚决,就劝安娜收下吧。安娜没办法,只好犹豫地接过了钞票。随后那位妇女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见那位妇女已经走远,我再也忍不住了,好奇地问:“她是谁啊?为什么要给你钱?”
“她是住在小镇东边的一位女士。”安娜看着手里的钞票,沉默了片刻。“或许她是想给我送的花付钱。”
提到送花,我想起自搬来之后,家门口的石阶上总会凭空出现几朵滨菊。我还一直以为这是安娜专为我营造的浪漫。
“所以……你不只是送我花,也会送别人?”
“当然啦,这是我的一个习惯。”安娜点点头,“我有时会整理一下家里的花朵,挑一些送给小镇的居民。反正家里的花多嘛。”
我不禁有些怅然若失。看来有时候我过于一厢情愿了。或许在安娜眼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而她实则和许多的小镇居民也维持着和睦的关系。
“不过……我还是不应该收她钱的。”安娜喃喃地说。
“你就当作是把花卖给她了吧。”我漫不经心地安慰道。不知怎的,我内心竟涌起一股愉悦;我甚至希望,别的小镇居民都能给安娜送的花付钱。
可安娜仍旧有些过意不去,目光在手里的钞票上停留了好久。半晌,她才叹了口气,把钞票放进了口袋。
“你呀,还是太客气了。不像番尼,他收保护费都还来不及呢……”我本想打趣一下,话还没说完却猛地一顿,旋即闭上了嘴。
“什么保护费?”
“呃……没什么。”我尴尬地看向四周,尝试转移话题。可安娜不依不饶,在她的不断追问下,我只好如实陈述。
“就是……他之前说见到我一次,就要我交五美元,否则就揍我。”
“那你交了多少次了?”
“嗯……可能有七八次了。”
“七八次了?你就没有反抗过吗?”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却始终不好意思直视她。“就我们初遇的那次吧。那是我第一次不交钱,却险些被他揍了一顿。”
“交保护费的事之前没听你说过啊。”安娜有些嗔怪地看着我,“我说过要保护你,难道只是随便说说的吗?”
我低着头,沉默不语。说实话,我一直觉得安娜只是表面上吓唬吓唬番尼,没想到她会如此较真。
“走,我们去把钱要回来。”安娜斩钉截铁地说。
“啊?把钱要回来?”我瞬间愣住了。
“怎么,你怕了?有我在,你怕什么?”说着,安娜拉起我的手,毫不犹豫地朝番尼家走去。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脚步也开始有些不听使唤,一路上踉跄了好多次。等我回过神来,我们已经站在了番尼家门口。
“哎,其实也没有多少钱,要不就算了……”
安娜没有理睬,她急不可待地敲响了番尼家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五短身材,头发略显稀疏,脸上布满了深一条浅一条的皱纹。他用那锐利而威严的眼神打量着我和安娜。“请问,有什么事吗?”他问。
“先生您好,我们找番尼。”安娜直接表明了来意。
男人迟疑了一下,转头朝屋内喊着番尼的名字。不一会儿,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来。
“什么事啊?”番尼一边揉着迷糊的眼睛,一边拖沓着步子来到了门口。待看清来者是我和安娜后,他瞬间变得警觉起来。
“说吧,你到底拿了卢克多少钱?”安娜开门见山地问。我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男人疑惑地看向番尼,显然他对此毫不知情。番尼的脸上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愠色,碍于男人的目光,他没有发作,反而表现出一脸茫然的样子。
“哼,不知道也罢。”安娜冷冷地说,“那就按八次来算。一次五美元,一共还给卢克四十美元。”
番尼仍旧一脸无辜,眼睛却始终死死地盯着我,让人不寒而栗。我低着头,极力回避着他的目光。
“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拿了人家的钱不还?”男人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他双手叉腰,一副要揍番尼的架势。
“什么钱?我没拿他钱啊。”番尼急得快要哭出声来。
“还在装傻充愣?”安娜有点恼怒了。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哦!我懂了,你们想合伙讹钱!”他叫道,随即竟假惺惺地哭了起来。“你们老是合伙欺负我……呜呜……”
“是吗?真有这回事吗?”男人责问道。
“不是的,先生,你别听他胡说……”
“撒谎!你们仗着人多,每次见到我就问我要钱!一次还要五美元!我不给,现在还到我家要钱!”番尼哭得更响了。
我和安娜都愣住了。我怎么也没想到,番尼竟会来这一招。安娜尝试着要辩解,可番尼一边哭一边胡言乱语,根本不给我们解释的机会。
“滚!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们!”男人吼道。
安娜还想据理力争,而男人已从屋内抄起了一根木棍。见情况不妙,我一把抓住安娜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跑;一直跑到实在没了力气,我们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真是恶毒。”安娜喘着粗气说道。
我点点头,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里慢慢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