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二。
寅时。
院外的公鸡已打鸣多时。
“范县丞？”
范思辙隐隐约约的听到有人叫自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范县丞，你醒啦？”
眼前站着两个大爷。
“额..”
范思辙眯着眼睛，摸着脖子，挣扎着爬了起来。
这胖大爷怎么如此眼熟啊。
不对啊，这不是昨天卖水给我的那位吗？
什么情况？
别不是水里下了蒙汗药，再把自己骗到这废弃县衙里，之后再...
范思辙不敢想下去了，连忙低头检查自己的腰子。
一旁的高瘦大爷手上捧着文书，咳了两声，笑着对着胖大爷说道。
“我就说这个小伙子是朝廷派下来的新县丞吧。老贾，愿赌服输，酒葫芦拿来吧。”
这位姓贾的胖大爷不情愿的将腰带上的酒葫芦取下，递给高瘦大爷。
“拿去拿去，你这老鬼都有两个葫芦了，还盯着我的葫芦不放。下次不和你打赌了。”
而范思辙趁着两位‘危险人物’交谈，蹑手蹑脚的往门外走去。
却迎面撞见一位脚步轻盈的女子蹦进科房。
眉若轻烟，唇若点樱，明眸亮齿，衣着红黑官服，简单的用黑布条束发，显得亭亭玉立。
少女笑着看了眼范思辙，将高瘦大爷手上的符印和上任文书交还给他。
简单的行了礼，笑着问候道。
“欢迎范县丞来到清安县，我是知县龙妙桐，之后多多照拂啦！”
胖瘦大爷也跟着自我介绍了一番。
高瘦大爷是书吏白风，胖大爷是捕快贾虎。
范思辙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不对啊，清安县的知县不是叫莫百里吗？
范建临行前还和自己说了呢。
要尊重莫百里这老爷子。
怎么现在变成一个姑娘了？
破败的县衙、诡异的人数、随手翻包的习惯。
怎么看都像是一群伪装成官吏的麻匪啊。
绝对是中计了。
先是偷梁换柱，再是美人计。
现在不逃，怕是一辈子要‘留’在这里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范思辙笑盈盈的行了礼。
“害，闹了半天这里是清安县啊。我还以为是@#*…&请氨县呢。迎接我的同僚估计都等急了吧，我得快些出发了。各位再见啊。”
范思辙打了声招呼，提起行李，便往门外蹭去。
龙妙桐将范思辙一把拉回来，指着文书说道。
“范县丞，你仔细看看。文书上写的很清楚，是清安县没错啊。”
“没...没错吗？”
“那肯定啊，白纸黑字写着呢。”
龙妙桐拿出自己的知县官印，稳稳的盖在文书上，用力压了下去。
“好了，这样子范县丞就算是正式上任了。”
范思辙扯来文书一看。
还真的是知县的官印。
难不成清安县真的就这么破败不堪吗？
这可不是范建说的什么清闲官儿吧。
分明就是《变形记》吧！
“诶，对了，其他同僚呢？”
范思辙看着满是灰尘的书台，不由得问道。
龙妙桐摊开手，一脸无奈的解释。
“没有其他同僚，清安县就我们三个。加上你，整个县衙现在一共四个人。”
白风满脸惋惜的看着范思辙。
“下个月恐怕人就更少咯。咱们县税收严重不足。按大庆律法，这是重罪，县丞是要砍头。”
“三个人..税赋...什么？砍头？我刚刚上任，这事儿..应该和我没关系吧。”范思辙瞪大了眼睛看向知县龙妙桐。
“你现在就是清安县的县丞啊，到时候肯定顺手就砍掉了呀。”
龙妙桐用手刀劈了劈范思辙的脖子，模仿着江南道税务官的语气继续说道。
“下个月若交不上足量的钱粮来，当斩！”
自己啥都没干呢，就要被砍头了？
人被砍就会死。
那还得了啊。
范思辙双手扶额，嘴角歪斜，眉毛拧巴在一起，痛苦的问道。
“到底咋回事儿啊，好好一个县城，怎么成了这副模样了？”
龙妙桐有问必答，摊开一大摞书册卷宗，娓娓道来。
“事情是这样的...”
..
一刻钟后。
“事情就是这样。”
龙妙桐摊开手掌，一脸无奈道。
这清安县是杭州府地界的一座小县城。
江南本就富裕，加上内库的三大坊，经济就更繁荣了。
清安县乘着这股风，也发展起来了。
可不知为何，明家去年便突然从杭州府地区撤离。
这最大的财主走了，那些明家庇佑的大地主、大商贾便也跟着离开。
至此，杭州府周边的县城百业凋零。
仅仅靠一些支柱产业和田地自己自足。
可清安县不同。
由于是水陆两道交汇之处
光靠着收取运费、服务来往的商客，便可以赚到大把大把的资金。
可当明家一走，什么都没有了。
为了弥补财政缺口，前任县官不得不提高税赋。
支出越来越高，可物价越来越贵，自然就没人愿意待在清安县了。
外加这两年粮食歉收，山匪四起。
联通各县的官道非常不安全，想要从邻县购买或出售货物都有很大的风险。
事到如今，清安县已经是标标准准的三无县城。
无商、无钱、无民。
县衙里的官吏见到颓势不可避免，便各显神通。
调任的调任，升迁的升迁。
再不济，也要打断自己的腿，告老还乡。
最后，清安县县衙只剩下了这三人。
范思辙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
摊开手，质问道。
“那你们既然留下来了，怎么不想想办法呢？总不能就这样看着清安县烂下去吧？”
白风贾虎两人对视了一眼，一溜烟的跑出科房。
“呃，我去挑柴。”
“呃，我去打水。”
敢情他们是想走，但走不了吗？
范思辙扭头看向龙妙桐。
所幸这位美丽少女没有直接逃走。
抿着嘴唇，摇了摇头。
“能想到的办法都是试过了，但都没什么效果。县里没人，也没钱赚，大家伙儿干劲儿不足，陷入了死循环。”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范思辙可不想清安县就这样烂下去。
自己还要等范建回京的通知呢。
总不能每天风餐露宿，吃着咸菜疙瘩和稀米粥过日子吧？
而且，以目前的状况来看。
清安县有没有咸菜疙瘩吃还不好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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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巨石上和聊天的龙妙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