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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让……”荀稷大约能明白此刻这位名士的心境,他们这些名流高士还在,但是主公没了。

所以地位就显得很是尴尬。

眼下任城、东平国的百姓,各地家族,都选择了投效曹氏,支持军屯之政,来安置降卒。

边让的这些话,根本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无非就是难听罢了。

可是,他的确是兖州士人之首,不去管他,他便毫无作用。

若是去管了他,恐怕反而会引来祸患,譬如现在小部分和边让交好的官吏,与他有门生故吏之情、世家之交情的人,又该如何自处?

“子丰,你怎么看?”曹操看向了末位的荀稷,两人争执不下时,可有第三人来打破平衡。

依照曹操估计,荀稷应当会支持自己的兄长,或许所言亦是会向着他一些。

我怎么看?我不想看,我想当一位安安静静的盲人。

等着收编完全结束后,趁着秋收之前,先结算一次。

这半年,为民安境、为民谋福,除却丰稷之外,还有养殖改进、拿出鸡精、精盐研究,都是利民之事。

我未来好着呢。

荀稷想了想,皱着眉头道:“看边文礼这些事迹,仿佛是不惧触怒主公,不就是求死吗?”

“边让多次诋毁我东郡之政,大肆抨击曹公之仁,是为敌也。”

“敌所欲,不应予,他想要什么,偏偏不给他什么,就让他活着看兖州仁德之政岂不是更好?”

“他求死反倒痛快,日夜唾骂便可,全然不顾亲友亦有在东郡为官吏者,足见此人也是自私自利,只顾自己痛快。”

“在下认为,又要杀他,又不能杀他,二位兄长所言都对。”

荀彧眉头一皱,不自觉的轻唤了一声,“子丰?”

“哦,在下才疏学浅,是胡乱折中之言,还请主公见谅。”

曹操听完,已是暗暗发笑,荀稷的话里,已表明了其态度。

只是在堂上,其兄在此,不好明言而已,看来日后若要再问荀稷什么话,得背着荀彧。

免得给他们兄弟之间徒增矛盾。

“嗯,我知道了。”

曹操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程昱倒是站了出来,拱手道:“主公,方才子丰之言,倒是让在下想到了一些应对之法。”

“边让一党,属本境名士,狂悖孤傲,不愿归附,只怕招揽已经不可能。”

“不如,让其回乡安养,不予征辟,但是却可将屯民安置于其乡,他若是资助钱粮、耕牛、农具,则罢了,若是依旧高傲,自有百姓去口诛其名也。”

“边让不善于政,唯善于文,将他禁于浚县,显主公之仁德,又可将他掌控一县之地内。”

“同时亦可让他始终可观我兖州政事时局变化,百姓越丰,则他越显眼光浅薄。”

“在下附议。”

荀稷在远处点了点头,当即拱手,他刚才的话,大致便是这个意思。

人可以留着,但是要让他进入一种“有的人活着,却生不如死”的境地,最后自不自杀,也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边让可以死,但绝不能是曹操去动手。

甚至不能是曹氏动手,可惜许褚还不在,典韦舍不得,否则这俩人去找机会砍了,然后安排跑路,养马几年回来又是一员悍将。

散议之后,曹操没有留下荀稷,而是和程昱、戏志才继续商议,主要除却边让之事,还需再发一次招贤令,将曹操选贤才之主张散发出去。

这两件事,其实可说是一同施为的。

荀稷和荀彧走在衙署之中的大院里,“方才我还以为,子丰欲进言毁去边让之声名,让他到死是一无所有、遗臭万年呢。”

“怎么会……”荀稷乖巧的轻笑,“兄长谆谆教诲,弟铭记于心,宽宏待人、严于律己,虽懂得刀兵血腥之谋,心中却仍有净土。”

“嗯……”荀彧满意的点了点头,“我就说,我荀氏子丰,怎么会变成这样?”

“快别说了……”

荀稷连忙打断,他每次听见狗货说这句话,就会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好像是在说“我家子涵”一样,不知道兄长会不会哪天直接跑到主公面前,质问他“我家子丰怎么会变成这样?”,那可就太奇怪了。

“子丰,边让之事,你无需参与,你有屯民治政、安置青徐的功绩,日后声名自然会向至德而去,是以应当更加律己,不可妄自尊大、沾沾自喜。”

“君子儒雅。”

“弟记住了,兄长放心吧,”荀稷拱手微笑,而后接着道:“接下来,我想打通一番西边长安的道途,派人去打探一下眼下局势,顺带将我父接回来。”

“嗯,叔父若是不愿再入仕,趁着而今的死讯,就让他归隐即可,他已经年迈,因伱们躲过一劫便算是万幸了,一切随他之意吧。”

荀稷听完这话倒是想起今日对边让的评价了。

边让现在还活着,但是之后会和死了没什么分别。

而无双义父名传已经死了,可他举荐上来的很多人,却参与诛董之事,好似是暗中排布一般,他在弘农更是还能暗中谋划许多,故此暗地里反而活得很好。

“长安局势,或许不能安定,李傕郭汜卷土重来,再次占领长安,李傕更是召朱儁入朝,那位将军忠君体国,不会拒绝,只怕已受掌控,关中之地,尽在李郭二人之手。”

荀彧虽然人在兖州忙碌,可是眼线却能铺到长安去,他的友人、故吏极多,同样东郡里也培养了几百名暗探,在给他和戏志才送消息,自然是了若指掌。

他们虽然了解,但是鞭长莫及,人不在长安,不可能谋划布局,只能任由事态发展,顾好当下。

“眼下,西凉党掌权之后,王允等人便是真正失败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向东而逃,向外寻求援助,叔父提早诈死被你带走,反倒是好事,”荀彧由衷的夸赞荀稷这份先见之明。

毕竟,他们都已知晓王允现在的结局,好像是从城门上一跃而下,坠死在西凉兵前,不敢面对破城之后的屠杀。

荀稷叹道:“这件事,全赖典韦。”

“怎么?”荀彧好奇的问道。

“老头不肯,典韦直接打晕了带走的,”荀稷咋舌道,老头肯定是要接回来的,不说他当世的名望是多大的能量,就说家里这么多田土、山林、宅邸,这不回来指定我继承了再走?

那些书我倒是可以不要,没太大兴趣。

“嗯,有时候,以力破戒,未必是坏事,”荀彧愣了愣,最终给了一句评价,随后道:“子丰若是向西打探,劳神也,眼下诸事繁忙,明公未必答应。”

“弟自去与主公请命,”荀稷平静的道:“或许还有功绩可以立呢?”

荀彧顿住脚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见到荀稷轻松写意的笑意,意味深长嘴角一瘪,苦笑道:“量力而为,不可置己于危瓦之下。”

“诶,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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