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浚县。

荀稷等人行军一日夜,到达了陈留浚县附近,县衙县令来亲自迎接,请他们吃了一顿酒,而后安置兵马在外扎营,不到半夜,荀稷就问起了屯田政是否施行,并且言明自己暗中得到曹操的密令,前来查看各地推行政令之况。

“要确保政令,安家到户、落地开花,让每一个百姓,都知晓政令,自行选择,所有地方小吏,应坚守初心,恪守职责,不辞辛劳。”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黄沙始到金。”

“我辈官吏,该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为准绳,方才是忧国忧民也,方才能匡正眼下这纷乱之局面,让大汉重回鼎盛。”

几句话,把县令吓得一愣一愣的,主要是这几句诗,分量太重了。

都是儒生学子,如何能不知道其中话语的精妙于宏大志向,即便是不考虑当下的利益得失,也必须要衡量,这番话若是以后传为经典,又或者荀稷成为名震天下的人物,那今日在浚县的事情,就一定会被人津津乐道的记录在史书上,哪怕是各种野史。

他可不敢,被挂上一个治县不力,推行政令不严,能力不够的骂名,这是血亏几辈子的事,于是县令陈洺就像是三孙子似的,派遣了很多官吏连夜轮番来禀报政令。

同时催促居住在浚县最大的家族,也就是边让的宗族带领出资出粮,先行垫出钱粮,待收成之后,再计功而还,乃至是加以赏赐、任免、传名其族中子弟。

边让虽然不悦,却不能让家族落下一个不顾百姓,沽名钓誉的名声,只能吩咐族兄弟照办,他则是因为气不顺,睡不着觉,到深山里去躲避几日。

临走的时候,还在咂摸荀稷说出来的这几句话。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边让一路都是苦涩的,“如此品性,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荀氏这两人,如真的都是这般的心思志向,那当世岂不是又要广为传言荀氏双杰之名?”

八龙之后,又有豪杰,一门之内竟然三四代人都是这般人物,这家学家风,足以堪建千年世家,让人顶礼膜拜了。

边让肯这么爽快的答应,其实也有一部分缘由是因为荀稷。

这个荀稷的政令、诗句、言论、策论,他都有过不少听闻,而其功绩最是出名,让百万百姓得以安置,在贼寇不断动摇兖州根基之下,还能稳住民政,这个人的见识就很不简单。

如果,他真的像自己诗里说的这样,拥有这般品质,那就的确该敬他三分。

边让心悦诚服的去了山里避让七日。

等出来的时候,在山道之外,族人已经等待了多时,好似是迫不及待要告知他重要消息。

“不必着急,荀子丰是否已经离去?他应当满意我浚县施行之令吧?沛钦应当不会为难了。”

边让也是不想让县令陈洺为难,毕竟亦算是自己友人,多年照拂家族。

来人满脸尴尬,言辞支吾,末了是边让催促了几句,才一咬牙,道:“走是走了,但……陈县令现在又亲自到族中来,想请垫运至秋收时的粮食,让五万屯民可以吃食……”

“什么意思?”边让人都麻了,他在山中住了几日,条件不似家里这么优渥,山野之中粗茶淡饭,乃至是风餐露宿,头发都已经散落下来,甚至有几缕是白色,显得穷困潦倒一般。

听完了这话,甚至都感觉有点委屈了。

我自己都吃不好,怎么你还要?

多年友人了,难道你如今还养成了用一份、吃一份的毛病了吗?

“我们之前不是送了几千石粮食去了吗?”

“已经没了……”来人苦恼的说着,“荀先生来之后,叫县令催促,抓紧时日去查明推行政令之事,而后催促我族拿出粮食来资助施政,但是兄长你进山,不知道后来之事……”

“粮食攒得差不多后,荀稷就直接派人来运走了,而后西行出去阳城,准备到雒阳一带查探消息,看能否得到使者接引,去西见天子诸使……”

“他打听到,关中大旱,心中忧虑,于是就带走了。”

“他,他……”边让指着西边的方向,一时间哑口无言。

无耻,无耻之徒!!

伱悲天悯人忧国忧民,你拿自己家的粮食啊!

你拿我家的囤粮去宣扬你的仁义忠君!!你晚上睡得着觉吗!?

还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你乐疯了吧怕是,到我这来领了几千石粮食运走,我还得继续出资去资助县内囤粮安置屯民,我当太守那几年,存下的家底也不过就这么些,当初在任城也都资助出去了。

你荀子丰,现在不会是来抄我家底的吧。

混账,混账东西……

他骂了几句,但是表面上又必须要保持冷静儒雅,以一种浑不在意,颇为孤傲的态度,面对这种变故,而后又想起了自己这段时日对曹操的各种唾骂,心中暗暗估计,恐怕是曹贼暗中授意,来刻意毁他的声名、家资。

想到这,边让叹了口气,道:“继续出资便是,不行变卖些许田土给商贾,让他们一同帮忙。”

“将家中的奴籍遣散一部分,以送去屯民政中,减轻开支,我……我再回山里住一段时日,用度少拿些便是,”边让说到这颓然转身而走,在愤怒之中有气无力的回头来嘱托道:“以后荀氏再来人,千万不要去接见。”

“他来请见,便称病。”

主要荀稷来这一趟,想要弄死他也不是那么容易,他还带了一千多骑兵,和一位宗亲将军,真打起来,浚县分分钟被他占据,而后顺理成章的驱赶家族,哪怕是劫掠都有可能。

曹操、荀稷,看来可都不是什么仁善之主,心中包藏的祸乱之心不小,特别是这个荀稷……

边让在心中坚定的收回了此前对他们兄弟的评价。

屁的当世双杰。

这荀稷绝对焉坏,心底里不知道有多少诡谋。

少耻的后生!

……

“阿嚏!”荀稷揉了揉鼻子,“有人背地里骂我。”

“肯定是那边让呗!”典韦骑着马,在一旁都听不下去了,“人家举家凑出来的粮食,全给运走了,先生真是……不当山贼可惜了。”

“屁!”荀稷瞪了他一眼,感觉遭到了冒犯,“当山贼哪有做名流来钱快?”

曹纯苦笑摇头道:“有道理……这句话是真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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