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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具厂?”

毛大龙略显疑惑,挠了挠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都说干一行,爱一行。

既然已经准备在李长远手底下赚钱,毛大龙也默认了自己是半个小弟的事实。

有些事,带头大哥愿意解释,那就听着。

不愿意解释,小弟老实的干活就行。

“应该就是这了。”

经过李长远的回忆,时不时的对着路边红脸的小姑娘询问,两人一驴总算是找到了家具厂。

别看是春晖城的家具厂,可这地方委实偏了一些。

就算之前在城里上学的李长远,都得问路才能找得到。

家具厂门口,毛大龙双手搭做棚子,看着远处写着春晖家具厂的牌子。

牌子周边的漆色已经被雨水侵掉了一些。

留下一个个勉强能够辨认的斑驳圆盘。

没见着门口的保卫科,就看到一个有些落魄的中年人,操着一个大扫帚在大门口顶着太阳埋头扫地。

明明周边已经很干净,可那人却没有一点停手的意思。

就好像他扫地并不是看地干净不干净,而是必须要在这里打扫才行。

听着毛驴嗤鼻的声音,那人抬了抬头,看到李长远年轻的模样,眼底更是麻木。

“大叔,打听个事儿。”

李长远亲自上阵,眯着笑走到那人身边,耐心的询问着。

越是靠近,鼻翼之中越是能够嗅到那股出汗出的太多产生的酸臭味道。

审视的看了看那人,一身老旧的衬衫,带着一个眼镜腿被米黄色纱布缠起来的眼镜。

右眼的镜片不知道撞到了哪里,蛛网一般的遍布着裂纹。

只是看着,就让人担心这镜片什么时候会碎掉。

“还打听什么?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原本佝偻着身子打扫地面的大爷,眼神麻木的瞥了一眼李长远。

“误会!误会!我不是那些人,我就是到家具厂找个人!”

见到被人误会,李长远赶忙开口解释:“赵建,我们来找赵建的亲戚!就是被下放到黑瞎子沟当知青的赵建。

您受累想想,咱们家具厂有没有这么一个人?”

“赵建?”

马振华口中嘀咕了一声,麻木的目光多少带上了一些活色。

谨慎的打量着李长远,又看了看跟在身边,一眼看上就有那种懒汉气质的毛大龙,这才小声的回了一声:“黑瞎子沟?赵洋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亲戚。”

话到嘴边,马振华又略显犹豫的叹了一口气。

没敢回头,只是借着打扫脚底下卫生的功夫,不动声色的转了个身子。

隐晦的打量了一眼没有动静的家具厂,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你们真的是黑瞎子沟上来的?

赵建?你们找找赵洋干嘛?”

不知道是不是李长远的错觉,在说到赵洋这个名字的时候,马振华的声调夹杂了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憎恨。

“不干嘛,就是之前在屯里的时候,赵建总是跟我们虾扯蛋,说他家有亲戚在城里怎么怎么样,让我们对他怎么怎么着的。

这不是赶巧了,我们上城里帮大队送东西,就顺势过来问问么。

要是赵建真的有这么牛x一亲戚,我们这些庄稼人哪敢惹他。”

李长远脸上陪着憨厚的笑容,一开口就是胡扯。

“......”

马振华认真的看了一眼李长远,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你个年轻人,犯不着来骗我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

我都快五十了,都被人整的到门口扫地了,你觉得我会不知道什么话能不能说么?”

李长远跟毛大龙面面相觑。

快五十岁,就去年公布平均63的寿命来说,差不多也确实没有太多的活头。

“行了,你们也别为难了,赵洋是吧?家具厂是有这么一号人,学徒工,进厂快八年了,到现在都没有考级。

能说的就这么多,没事的话,你们打哪来回哪去吧。”

说完这话,马振华也不多说,只是闷着头,时不时的换个位置,扫着厂门口干净的地面。

“大龙,走了。”

李长远惊讶的偷瞄一眼,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刚巧不巧,这个时候家具厂有人出来,看到站在马振华边上的两人,脸色猛然一变:“嘿!那两个!你们干嘛呢?

不知道马振华是我们家具厂的罪人么?你们离这么近,是不是想跟他串连?!”

李长远两人还没有怎么样,马振华却是被吓的浑身猛然一哆嗦。

手里的扫帚一下就被吓的掉落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连捡都不敢捡起来。

别说说话,这会的马振华,连抬头都不敢抬头!

慌乱的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

“你们两个?干嘛的!”

那人来到两人身边,手里拎着一根套筒黑胶折叠棍,狐疑的盯着两人。

就两人脸上闪着的迷惘来说,明显不像能跟马振华串连的人。

再看了看两人身上的打扮,还有身后有些眼熟的驴车,眉头忽然紧皱了起来:“这毛驴看着有些眼熟,黑瞎子沟的?”

“哎?”毛大龙心中一咯噔,不受控制的抬起头错愕了一声。

反倒是李长远,心头暗道一喜的同时,表面上却是怒目而视,继续说着瞎话,一点都不担心被吓地蹲在地上的马振华给戳破:“我说这位同志,不要看着毛驴就说眼熟好不好!

不知道我们六道沟跟黑瞎子沟的人不对付了?

十五的赶集的大好日子都给输了!说我们是黑瞎子沟的?你这不是埋汰人呢么?

不就是头一次进城没经验,想问问邮局在哪个地方么?

咋的了,你们城里人了不起啊!问个路都吆喝人?看不起人怎么的?”

“六道沟的?”

听到不是黑瞎子沟的,那人忽然就变的警惕起来。

犹豫再三的看了看两人身后的毛驴,又看了看毛大龙那有些流里流气的模样,忽然晦气的唾了一口:“呸,乡下人,到城里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还邮局,打东边进的城,左手边一转,直直走就是南头的邮局!这是北头!但凡你再往前走走,那都得跑过界去了。

走走走,没事不要在我们家具厂乱转悠。

看着这毛驴,我还以为有东西没有拉完呢。”

那人晦气的摆了摆手,驱赶两人离开。

眼瞅着李长远两人背着身离开之后,又狠狠地朝着地上唾了一口:“姓马的!你已经不是家具厂厂长。

老实在门口扫你的地!不要没事找不自在!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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