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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黑瞎子沟的路上。

赶着驴车的毛大龙,时不时的打量着把草帽戴的歪斜遮挡阳光的李长远。

明明是土啦吧唧的草帽,普通再普通不过的棉麻衣,同样一脚蹬的千层底布鞋,穿在李长远身上却有着一股另类的洒脱。

“长远...刚才咱们到家具厂是干嘛去了?你们说的话,云里雾里的,我怎么就听不明白?

那个扫地的大爷明知道咱们是从黑瞎子沟来的,他为什么不说?

还有,听你那话的意思,你是怎么笃定,赵建有个亲戚在家具厂的?”

赶着驴车出了城,毛大龙纠结了七八里地,终究还是没有按捺住心中的那股好奇。

这种不知道对方是谁,却知道能在哪里找到人的本事。

在毛大龙看起来委实太过奇幻了一些。

在这嘎达向来崇奉仙家的地方。

就算明面上不准人信奉,依旧有不少屯里人私下里念叨。

李长远推了推头草帽,眯着眼睛看了看远处微微倾斜,却依旧不愿意落下的太阳。

只是一瞥,就差不多知道了毛大龙心中的想法。

人啊,得学会带团队,不管用什么法子,都得在团队里确立起自己的权威。

“大龙啊,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有些事,听听就行了,不要放在心上。

赵会计的事儿,咱们这小胳膊小腿的,掺和干嘛?”

李长远话里有话,毛大龙则是陡然一惊。

明明他问的是赵建,怎么好端端的就扯到赵会计身上去了?

忽的想到昨天大队长在老白家的反常举动。

毛大龙的眼睛忽然抖亮起来。

不光没有像是李长远认为的那样,对于这种事情避之不及,反而眼睛还闪着精光,巴巴的凑到跟前,生怕自己赶不上趟,上不了李长远这辆车:“长远,你都说了咱们是一路人!

你跟我说说,是不是大队长准备对赵会计下手了?

他娘的,不是我跟你吹,我老早就看赵会计不顺眼了!

吃着咱们大队的饭,净干一些让咱们大队不自在的事儿,他赵会计以为自己做的让人挑不出差错。

可实际上咱们屯里人都明镜一样!

他啊,就好比过去皇帝埋在大臣身边的太监!一门心思的就想抓了咱们屯一个大错处,好借咱们的头颅一用!”

毛大龙这话说的不温不雅,用词都有些错乱。

可不管怎么样,李长远都听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什么跟什么啊,什么借人头一用,什么太监的?

行了,你不用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想用咱们黑瞎子沟来升官发财么。

但是今儿这事儿,真不是那个意思,单纯就是我一个人的想法,背后也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有事没事的,你可不要胡思乱想!”

“嘿嘿嘿,我懂,我懂,一条船上的人,小心点没差错。”

毛大龙挤眉弄眼,要不是车驾上不好比划,说不得要撞一撞李长远的肩膀表示亲密:“不过咱们先说好!回头吃席的时候,我得坐功臣那一桌!”

无语的看了一眼自我脑补到脸上挂着浓浓笑意的毛大龙。

好端端的,怎么就扯到吃席上面了?这赵会计私底下到底干了什么事儿?竟然让毛大龙恨成这样?

至于挤眉弄眼?有的人啊,就是喜欢胡思乱想。

关键是有的人的脑子,还能把这件事给自圆其说上去。

不过无所谓。

反正李长远本来就是要顺着赵家这条线查一查。

之前赵会计那股在老白家一言堂的架势,委实让李长远心中不住的泛起嘀咕。

多心也好。

成见也罢,反正他李长远得好好的探一探赵家的底子。

被连着两辈子堵在屯口要账这事背后,要是没有赵家的影子还好说。

要是真的跟赵家有关系...

对有姥姥在的老白家不好上手段。

对赵会计还能不行?一个会计而已,想查错处,有的是法子。

李长远心中有些走神,毛大龙心头同样情绪激荡,脸上挂着浓郁的笑容,嘴里不住的嘀咕着什么。

正准备在空中打个鞭花,让毛驴加快速度,忽然又想起什么:“长远,刚才那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认识咱们...却认识咱们大队的毛驴?

还有那句‘我还以为有东西没拉完’?这是什么意思?”

“......”

偏转过头,看向后知后觉的毛大龙,李长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在叹了一声气之后,看着回去的路:“大龙啊,你赚钱的时候,不会也这么后知后觉吧?”

“那肯定不会!长远你就放心好了,赚钱的事儿包在我身上!

等回头咱们第一盘豆腐做出来,我就让你看看我的人脉!一盘豆腐,我都不一定要去赶集!”

说到赚钱,毛大龙把心口拍的砰砰作响。

生怕自己说的慢上一点,李长远就不带他玩。

“嗯,那你就把生意上的事情顾好就行了。

另外,看着路!”

“看着路?”

毛大龙有些迷惑,看着李长远那有些惊恐的表情,猛然偏转过头。

看着前方路上车顶满满堆积着行李以及麻袋的公交车,心头也是一惊。

“吁~吁吁~~!”

猛的一扯驴头上栓的套索,手忙脚乱的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大路正中的驴车给赶到路边。

公交车路过,车轮卷起的尘尘烟土之中,毛大龙放弃了对之前话题的探究。

一路披星戴月。

为了散一散驴嘴里的酒气,毛大龙特意在距离黑瞎子沟七八里地的地方停了一会。

等到驴喝饱了水,嘴里不停的嗤着声之后,这才在前面牵扯驴车前行。

...

“长远,我去把驴放到牲口棚里去。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憨蛋有没有给驴留食儿。”

毛大龙招呼了一声,用力的拽着手里的锁套。

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天一天都任劳任怨的毛驴,在准备回到牲口棚的时候,却起了逆反心理。

没有在意那边跟驴较劲的毛大龙。

李长远抖了抖衣服,有些疲惫的打了个哈欠。

回来的路上,碰上了带人巡田防备山里跑出来野猪的二大爷。

已经打过了照面,今天晚上就省了多跑的这么一道。

一路哈欠连天。

回到知青院,听着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寻思着夜深应该没有人出来。

端着脸盆,来到院里的井水边上,呼噜呼噜的摇了一盆水,拿着毛巾就呼噜了起来。

这年头物资金贵,从头到腰再到脚,浑身上下一条毛巾更是常态。

这边呼噜着清爽的洗了一个澡,毛巾一甩,往肩膀上一搭,正准备端着脸盆回屋,却突然发现女知青住的屋子,窗框后面忽然反光了一下。

反光?

眼镜?!

‘有人偷窥?!!!’

‘我不干净了?!!’

不动声色的将脸盆挡在关键部位。

皱着眉头的李长远,也顾不上穿好衣服,就这么倒退着,一点一点的退回自己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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