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占地规模不小的作坊里,甄子良指着厂房里一台台的如意机,踌躇满志的说道:“小弟你看,第一批如意机已经可以使用了,现在只要招够了人手,我们的作坊马上就能出产大量的纱锭,我都迫不及待想看看那时孙维的表情了!”
“很好,已经有了几分资本家的气势,不过这次如意机可得做好保密,别再让人偷学了去。”
李深打量了一下作坊,又扭头看了看甄子良这才笑道。
“啥叫资本家?”
甄子良不明所以的问道。
“资本家就是指你这种,拥有作坊的房屋、土地、机器等,雇佣别人为自己打工,从而赚取利润的人。”
李深尽量不带任何贬意的解释一下资本家的意思,要知道在后世,这可不是什么好称呼。
“原来如此,这么一说我还真是个资本家!”
甄子良对这个称呼很满意,古有百家争鸣,比如儒家、法家、兵家之类的,现在多了自己这么一个资本家,一听就感觉很有档次,比商人强多了。
两人正在说话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就见李如意和丑娘,带着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走了进来。
“姐,这就是你招来的女工?”
李深说话时打量了一下这些女工,只见她们一个个面黑饥瘦的,没错,的确是黑,绝大部分人脸上都涂着黑灰,不仔细看,连男女都分不清。
“是啊,这些都是纺纱的熟手,只要稍加指点就能上手如意机,而且吃住都在作坊里,这下再也不用担心泄密了!”
李如意一脸得意的回答道。
我看伱是觉得招流民便宜吧!
李深心中暗想,当然这话他可不敢当着李如意的面说出来。
“丑娘,你带她们去后面的住处,让她们自己烧水洗漱一下,换身干净的衣服再吃饭!”
李如意对身边的丑娘再次吩咐道。
现在丑娘已经成为作坊的大管事,也是李如意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好嘞!”
丑娘答应一声,随即向女工招手道:“你们都跟我过来!”
这些流民女工都表现的十分听话,跟着丑娘去了作坊的后面,因为作坊包吃包住,所以后面也有一个不小的生活区。
“姐,怎么有这么多带孩子的?”
李深发现在人群之中,竟然有不少孩子被大人牵着手,一张张瘦弱的小脸上写满了好奇。
“废话,当娘的来做工,孩子肯定要跟来,流民营那种地方,实在不适合孩子,所以我也尽量照顾一些带孩子的女工,好歹这里能让她们吃饱饭。”
李如意叹了口气回答道。
她也是当娘的人,对这些带孩子的女工抱有一种天然的同情,所以才会允许她们带着孩子来作坊。
“这倒也是,虽然咱们个人的能力十分微薄,但能救一个是一个,就当是做善事了。”
李深也跟着叹了口气道。
对于流民,他是即警惕又同情,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他也愿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傍晚时分,何婶一家三人已经洗干净了身子,换上了作坊准备的新衣服,虽然一个个都是面黄饥瘦的,但至少看起来精神多了。
“排队领饭,每人一碗粥一碗菜,馒头今天没有,怕你们撑到自己,日后正式上工了,每顿饭还有两个馒头!”
丑娘站在饭堂的门口,冲着何婶这些女工高喊道。
这座作坊并不是新盖的,而是甄子良从别人手里盘下来的,占地很大,房子也很多,完全可以满足包吃包住的条件。
何婶等人听到有粥也有菜,一个个都是激动的要命,人群也因此有些骚动,但很快就在丑娘的呵斥下安静下来,然后一个个进去打饭。
何婶带着妮子姐弟二人,排了一会的队后,终于轮到他们。
于是他们迈步进到饭堂,门口放着两个大筐子,里面堆放着碗筷,他们各取了两个大碗。
饭堂里有个身材粗壮的妇人,负责给她们打饭,每人一大碗粥,都是插筷子不倒的稠粥,以及一碗烩菜,里面主要是青菜豆腐,还能见到几片猪肉。
这些饭菜对于普通人来说,也许并不算什么,但这些流民出身的女工,许多人都像何婶一样,一连几天可能连粥都喝不到,所以她们见到如此“丰盛”的饭菜,一个个眼都红了,打完饭就立刻找个了地方,蹲下来大吃起来。
不过吃着吃着,气氛却忽然变得有些凝重,先是有人小声的啜泣,然后又有放声大哭,包括何婶和妮子都是边吃边哭,因为她们想到了那些饿死在路上的亲人。
“都是一群可怜人啊!”
饭堂隔壁的一个房间里,李深放下筷子叹息道。
他并没有走,而是打算陪李如意和甄子良在作坊里吃顿饭,也算是庆祝作坊马上开工了,结果就听到隔壁饭堂传来的哭声。
“都怪朝廷,要是朝廷及时赈灾的话,这些人哪用得着背井离乡?”
李如意把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拍怒道。
自从李深被雷劈后,朝廷收回赏赐的官职,李如意就对大明朝廷十分的不满。
“也不能这么说,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毕竟天下这么大,每年都有无数人受灾,朝廷也根本救济不过来。”
甄子良这时说了句公道话。
“都是借口,朝廷就是不想管罢了!”
李如意才不管这些,她就是想骂朝廷几句,李深知道自己姐姐的脾气,所以才不会像甄子良那么没眼色的去反驳。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这座纺纱作坊也终于正式开工,刚开始女工们对如意机的操作并不熟练,所以每天的产量并不高。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女工们越来越熟练,作坊出产的纱锭也开始直线上升。
甄子良也立刻联系以前的买家,将这批成本更低的纱锭销售出去,并且很快打响了名气。
纺织本来就是个薄利多销的行业,所以每一点成本的变化,都会对整个行业产生巨大的影响。
之前的新式纺纱机,出产的纱锭就以价格低廉闻名,但因为甄子良和李如意的纺纱作坊太小,出产的纱锭也有限,所以对行业的影响并不太大。
现在有了规模更大的新作坊,再加上如意机的效率更高,一次能纺八根纱锭,这也导致甄子良手中的纱锭出货量大增,一时间对整个纺织业都产生了不小的冲击。
这么大的动作,很快就引起了孙维的注意,当他得知甄子良竟然把纺纱作坊开了起来,而且还卖出大量便宜的纱锭后,他立刻怒火万丈的找甄子良理论。
因为在孙维看来,这是甄子良不讲信用,继续使用新式纺纱机,否则他哪来这么多便宜的纱锭?
不过甄子良却丝毫不怵,他直接告诉孙维,自己用的不是新式纺纱机,他如果不信,尽管去衙门里告。
结果孙维还真去告了,后来衙门里派人去了甄子良的作坊,亲眼见到如意机后,证明这并不是之前卖给孙维的新式纺纱机,这下孙维也一下子傻了眼。
“掌柜的,我想明白了,咱们上了甄子良的当了!”
万织布庄后面的客厅里,上次那个管事一拍大腿向孙维道。
“我也回过味来了,敢情上次他来见我,就是为了给我下套,其实他手里早就有更好的纺纱机了!”
孙维一脸狰狞,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
“姓甄的把纱锭的价格压得这么低,咱们河间府的作坊出产的纱锭,如果按照这个价格卖,根本赚不到钱,这肯定也是他算好的!”
管事说到最后也是一跺脚,价格战虽然简单,但却是商场上制胜的不二法门,只要你的价格足够低,就能把对手给挤死。
“好算计啊,没想到我孙维打了一辈子鹰,最后却被鹰啄瞎了眼!”
孙维咬牙切齿的恨声道。
“掌柜的,咱们现在怎么办,如果不想办法的话,河间那边的作坊恐怕就要黄了!”
管事一脸忧心忡忡的问道。
河间府的纺纱作坊,可是孙维下了大本钱才建起来的,而且为了新式纺纱机,孙维还付了十万两白银,这些都是作坊的成本,现在作坊却连本钱都没挣回来,如果黄了的话,那孙维的损失可就太大了。
听到管事的话,只见孙维也焦躁的来回走动几趟,最后猛然一停道:“姓甄的这手玩的太妙,如果只凭商场上的手段,我还真拿他没办法!”
“掌柜的您的意思是说……”
管事听到这里心中一惊,隐约猜到了孙维的想法。
“不错,看来我要亲自跑一趟了,只是想要请对方出面,恐怕我又得大出血了!”
孙维说到最后也叹了口气,商场上的手段不行,那他只能用其它的手段了,甄子良背后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探花,相比之下,他背后才是真正的大人物,当然请动这种大人物出面的代价也是极其的高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