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青山上空悬浮的万丈晚霞,已然散去,只余下些许的红光,顽强地对抗着铁青色的苍穹。
许怀乐从膳堂走了出来,往炼丹师学徒所住的宅院走去。
药房有专门的膳堂,和武馆弟子是分开的,炼丹师学徒的膳食标准比武馆内门真传弟子略低,却强过外门子弟,至于杂役们的膳食,与之相比就是猪食。
许怀乐去得有些晚,膳堂内用餐的学徒不多。
即便如此,也难以避免被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没人看好他,所有人都觉得他自不量力,初生牛犊不怕虎,问题关键并非怕不怕,不怕,老虎还是要吃你。
不因为害怕而快点离开,反倒主动挑衅。
一字言之:
蠢!
成为了众人吃瓜的对象,许怀乐泰然自若。
一字言之:
稳!
流言蜚语不过过眼云烟,那些庸碌之辈对他的实力一无所知,现在有多看不起他,日后就有多震惊,到时候,他倒要仔细看看那些家伙的嘴脸……
多半又青又肿!
在院子前,许怀乐瞧见了一个熟人。
小胖子康明在院墙前来回踱步,低着头,像是在想着什么心事,并没有留意到许怀乐。
“找我?”
走到小胖子面前,许怀乐说道。
声音入耳,康明颤抖了一下,被吓了一跳,抬头瞧见许怀乐之后,他吐出一口长气。
“师兄,回来了。”
“找我有事?”
许怀乐问道。
康明咧嘴笑了笑,神态憨厚。
他搓着手,有些局促地说道。
“师兄,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不待许怀乐回话,他继续说道。
“前天你把我吓了一跳,我去杂役房找伱,本来想给你接风,恭贺你身为法桩也能活着回来,却听说你被执法队的人抓去了惩戒房……”
他叹了叹气,说道。
“师弟我有点胆小,到了惩戒房却不敢闯进去……”
停顿片刻,他抬头看了许怀乐一眼,压低声音,轻声说道。
“我没有关系去救你,没办法,只好去找薛公子,看他能不能想办法把你救出来。”
“你找了谁?”
许怀乐挑了挑眉毛。
“薛云安薛公子,五帮主的少爷……”
“我看他好像和你有交情,如果他能够出手的话,执法队的那些家伙连屁都不敢放一声,只能乖乖听令……”
说罢,康明脸上闪过一丝艳羡。
“现在看来,薛公子说话真好使,不仅把你救出来,还把你送进了药房当炼丹师学徒,根骨下下,没法修炼又如何,炼丹师的功法对根骨没有要求的,日后,你多半能飞黄腾达……”
嘴里啧啧了两声,康明摇了摇头。
许怀乐沉默了片刻。
原身的情绪跳了出来,对他有着些许影响,之所以沉默,是不想自己被情绪影响。
抿了抿嘴,他望着康明,沉声说道。
“康师兄,我和薛云山之间的事情很复杂,这么说吧,我宁愿被关在长乐帮的刑堂水牢里,也不希望请他出手!”
“啊!”
康明张着嘴,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望着许怀乐的眼神清澈而愚蠢。
“另外,我之所以能出来,因祸得福成为炼丹师学徒,并非因为他出手相助,而是我拜了一个帮中护法为师父,他也是炼丹师,所以,武道也好,炼丹也好,都由他亲手传授。”
“这个人你也认识。”
“谁?”
康明忙不迭问道。
“顾荃顾师傅,他前段时间受罚,被打发到武馆做杂役,有段时间,我和他搭档,侥幸被他认可……”
许怀乐若无其事地说道,语气轻描淡写。
无形装逼最致命!
康明的眼睛闪闪发光,那一刻,羡慕得二弟发紫。
为什么不是我?
在他发光的眼神中,许怀乐清楚地看到了这个疑问。
“哎!”
万般话语在康明嘴里打转,最终,化为了一声叹息。
“康师兄,你来得正好,我有点事,本来想明天去找你的,你交游广阔,这事拜托给你应该没问题。”
许怀乐转移了话题。
“怎么?”
“难道还要找人学习功法?”
康明笑了笑。
“那倒不用!”
许怀乐摇摇头,说道。
“康师兄,你知不知道长乐县的修行者黑市在哪儿?”
“什么时候开市,什么时候结束,需要什么手续才能进入黑市?”
康明眨了眨眼睛。
他低头想了想,抬头说道。
“我听我父亲说过,他去过两三次黑市,每个月初一,十一号,二十一号开市,地点在大清河河中心的迷雾沙州,须得在西关码头登上黑船前往……”
“拥有船票者才能上船。”
“船票?”
许怀乐皱了皱眉头。
“怎么才能获得船票?”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大概率是花钱买,通过别人介绍担保之类的……”
“哦!”
许怀乐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顾荃应该有门路搞到船票,难道去找自己这个便宜师父?
只不过,有些秘密他不想被外人知道,哪怕这个人是貌似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师父。
“我知道有几个山帮的师兄去过黑市,传授你十方金刚杵的陶师兄就去过,他应该有门路搞到船票,师兄,你若是不急的话,我去给你问问?”
康明的声音传来。
“行!”
许怀乐点点头。
“你去帮我问问吧,花多少钱,告诉我!”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二两碎银,递给了康明。
“事情都没办好呢?无功不受禄!”
康明忙摆手拒绝。
“你先拿着,打探消息也要花成本的。”
许怀乐不容他拒绝,硬生生地把银子塞在他手里,康明也就一脸勉为其难地把银子收下了。
随后,康明离开。
许怀乐回到了屋子。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
烛台上点着一只蜡烛。
许怀乐端坐在榻上,观想着大圣虚影。
相当于用念头在识海内一点点描绘出大圣的模样,现如今,水墨画形状的大圣,距离真实还有一段距离。
需要漫长时间的观想。
突然间,烛影摇红。
门窗紧闭,屋内却凭空起了风。
同时间,气温下降,一下从五月来到了十二月的雪山山顶,不,不是山顶,而是万丈冰窟。
许怀乐看了看自己的手臂。
汗毛倒竖,上面结着一层薄霜。
这是?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伴随着人声。
“许怀乐,许怀乐……”
“在家吗?”
“请开门,我家主人请你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