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天师道不收女弟子啊!”
………
夕阳已经挂在山头,映红了半边天云,不久前因为要对付越地胡人,带着女孩回到城镇里的白占全在看到小女孩消失留下的灵气字符后也明白了。
她被熊缘安排了一个好去处。
胖道人也赶忙出城来找熊缘顺路回去京城。
拉着熊缘三人的马车拉着斜斜的影子。
停在附近已没了人的破败茅屋前,车轮停下时,熊缘手中缰绳一松,身子隐隐有些发抖。
“师……父,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
下了车撵,熊缘脚一落地,整个人都摇晃了下,跌跌撞撞走去房舍,撑着门框喘起粗气来。
车里玩着木偶的疯老头见状,立马将人偶往身后一丢。
唰的蹿到外面跑去徒弟那边,看他不停发抖,手足无措的绕来绕去。
“乖徒哎,你……你这是怎么了?!”
他忙手忙脚的将熊缘搀进屋里。
不知房舍原来的主人是死了,还是逃走太过匆忙,不少家当都还留着。
熊缘躺去破烂的木床,浑身冰凉的发抖,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有时甚至还出现青的、蓝的、红的法光变幻。
天师府青虚只道是熊缘杀戮太盛。
可他不知道的是,熊缘还诅咒了三千多的樾劼人,算上战马足有七千之数。
所谓的诅咒都是有代价的。
一般都只是身体虚弱一阵子。
之前河岸一战,法力尚在还能压制,可眼下法力枯竭。
大量诅咒之后的效果开始反噬,此刻的熊缘也意识都变得有些模糊。
一道道血红的丝线犹如活物般探出体内。
在熊缘周身袅绕游动,模糊的呻吟,也渐渐变成些许痛苦的低吟。
“徒弟啊,你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你可别吓死为师啊……”
疯老头急的抓耳挠腮,盯着熊缘来回走动。
这时他连忙跑去车厢,慌里慌张的拿了关张的木偶出来,一一摆在熊缘床头床尾。
自个儿也爬了上去,看着手掌好一阵。
使劲的想着‘不是吃,不是吃’
‘法力快点出来,快点出来。’
然后,想要按去熊缘脑门渡去法力。
两人法门不相同,但所修法力并未有任何的排斥。
熊缘脸上变幻的法光这才渐渐平稳下来。
而矗立的两尊门神木雕似乎也在发力,将那游走缠绕的红丝死死逼回去。
那边,床上的熊缘狰狞的表情消去。
“人物完成相关职业行为,祝香神咒经验少量提升”
“人物获得特殊奇遇”
熊缘发出模糊的呻吟,意识也渐渐恢复。
却是拨云见日般来到了,使用祝香神咒之后见到的直上云边的神秘之地。
薄薄的云雾从他眼前散去,露出了笔直的石阶。
原本攀爬石阶裂缝的青苔早已不见。
变得干净整洁,一路上去,道观外荒野盛开了一片片颜色各异的鲜花,蝴蝶扇着翅膀在花圃间飞舞。
牌匾上的字迹模糊不堪。
熊缘走过匾下,大殿前的香炉已变成了青铜大鼎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三支粗香袅绕着檀香的气息。
神识一扫,那些看不清面貌的神像也有四座神像出现了样貌。
这代表了熊缘获得了他们的神魂意志的认可,可以获得他们的模板了。
那些原本一个个空荡的神台,已有四位神像矗立,微风拂过这些细腻的石雕,熊缘挨个朝着这几位人杰拜了拜。
熊缘也看着项羽、关羽、张飞外的那一个神像,想着过去看看是谁。
但想着时,熊缘忽然发现面前的大殿左右不知何时多了两条小路。
他暂时按下去见见那个出现的那个不知名的神像的心思。
过去一旁,一条笔直的小径直直而上,两侧竹林深幽,被风吹的沙沙作响。
延伸的尽头,却是雾蒙蒙的,只能隐约看到一座大殿的轮廓。
不过与熊缘见过的神像不同的是,建筑的轮廓阴气弥漫,偶尔还有阴森的鬼哭传来。
一个名字忽然闪过他脑海。
‘森罗殿。’
“可惜上不去。”熊缘试着走上石阶。
可无论如何走,都会回到原来的位置,但要如何开启这座森罗殿。
目前熊缘还没有任何眉目,不过有了这道小门出现,大抵觉得应该是跟认可自己的神像数量有关。
‘或许这些人杰乃是基石,基石牢固,才有下一座大殿开启。’
“熊—缘!”
这时关公的声音在背后的大殿中传来,“回去!”
熊缘循着声音回头的刹那,陡然拉回到了现实。
他猛地睁开眼睛,橘红的霞光正照进破烂的窗棂,落在他脸上。
师父趴在床边响着鼾声,老牛趴在窗户露着一对大尖角小心翼翼的偷窥着他。
发现熊缘望来,急忙放下两只前蹄,晃着尾巴飞快跑开。
感受到体内法力充实,隐隐到了瓶颈的感觉,熊缘看着咂嘴呼呼大睡的师父,心里一阵暖意,微笑着将老人抱上床盖上被褥。
随后,他发现两位门神木雕竟摆放在床边,心里顿时明白人杰殿里,
熊缘掐着法诀点去两个木雕的同时,也将车厢里的,甚至项羽也都一一灵显。
霎时,破败的茅屋前,三个木偶叫叫喳喳的车厢附近跑来跑去。
吕布骑着胭脂马,哼哼哈哈的大笑,纵马跃去了附近草丛,眨眼便没了动静。
关羽放了赤兔,让它在周围悠转,自个儿放下青龙刀,找熊缘借了《春秋》蹲在硕大的书页前,慢慢品味内容。
偶尔被吵杂打扰,朝不远的三弟喝斥。
张飞木雕拿着提着一根稻草正抽打一只跑过的老鼠。
西云露出壮丽的红霞。
成群的鸟儿飞过霞光,下方茅屋前,熊缘找来了几根圆木,热热闹闹的声音里。
一刀一凿刻出记忆中看到的美人模样,吹去上面木屑,将她放去呆滞的项羽木雕一旁。
只能以这种方式来成全他们了。
夜色推远了橘红的晚霞,将这方天地笼罩进了黑暗,不久,升起了篝火。
四人之最后的吕布也骑着胭脂马从那边林子出来,手中拽着一只兔耳。
拖到了熊缘面前,看到檐下的一对身影,兴奋的下马走去那边并坐的一对人偶,画戟指了过去。
“可敢与某家战上一场?”
项羽木雕一眼未看他,沉默的抱着面前的木偶起身离开,。
走去了没人打扰的角落,靠在一起,看着渐渐露出夜云的清月。
有着低低的声音在说:“虞姬……咱们又可以一起看星月了。”
熊缘看着紧挨的两个木雕笑了起来,一旁的吕布撑着下巴,心里不知怎的。
他看去熊缘:“能否将某家妻儿也雕出来,就算是假的,我也满足了。”
然后,一道木雕身影飞奔过来,抬脚就是一蹬,将吕布嘭的蹬飞出去。
后者起身提了画戟转过来,吼道:“黑脸贼,欺人太甚!”
下一刻。
两个木雕小人儿滚到一起,打的烟尘弥漫,笼罩着两人只能看到拳来脚往,以及一阵阵喝骂。
“环眼贼,欺人太甚!”
“你抢我兄长的徐州,这账还没跟你算。”
“……你抢我又马如何说?!”
疯老头也兴致冲冲的跑过来在看着他们,一边叫喊打起来。
……
庆王军帐
庆王和在烛光下谈话。
“就两位道士,一个鲁王那里,一个在阳王帐中,孤这两位兄弟最近也是心烦意乱,入睡阴冷。”
就在庆王说完话,身后的王常恩忽然抱拳半跪去地上。
“庆王,卑职有一物或能帮上忙。”
“何物?”
“一尊神像。”
说着,王常恩起身让亲兵返回帐篷,随即也说道:“卑职还在一个县时,遇到一件怪事,后来进入一个小村子。
看见有村民每家在祭奉一座神像。
卑职也在无可奈何下,也向那里的人讨了一座神像,上了香供奉,后来怪事神奇的就消失了。
今日听着庆王为这些事担忧,也就献给庆王。”
唐庆之露出狐疑,看去营帐那边,过去的亲卫已经返回,手中捧着一尊面貌模糊的神像,双手提拎着一本书,颇为怪异。
神像不大,双手就能捧着,唐庆之仔细端详,也认不出这是何种神像。
询问徐都侯,后者也摇头,从那些村民也只打听到是一位高人留下的方法,每日祭祀,可护平安。
“都侯,信?”
“卑职信。”
见王常恩重重点了下头,坦露的眼神坚定。
庆王也笑着点了下头:“那孤就收下都侯赠礼。”
之后,两人又在营中走了一圈,说着各自与胡人作战的见解。
黑暗的天边窜起青冥的颜色推过来,唐庆之这才返回主营。
至于亲卫手中捧着的那佛像,拿在手里把玩片刻,笑着摇了摇头,将其随意丢到长案。
大抵觉得对方不过溜须拍马、逢迎之辈,随意拿了一个物件讨好他罢了。
“连神名都没有,又有什么用。”
天色已至青冥,营中有了嘈杂人声、马嘶,唐庆之这才脱去衣物睡下。
到的第二天一早,亦如往常一样在营中走动,或与统军的将领说着战事,偶尔也会和几个兄弟因粮秣的事扯皮吵架。
到了入夜后,才气冲冲地回来。
亲卫端来的酒食也被他发气的扫去地上,在帐里骂了几句,虽说是亲兄弟。
但可都不是一母同胞,各有各的心思。
如今皇位已被夺走,难道他又只能又回到庆州继续当一个闲散王?
又骂了一阵,待气消了些许,才让亲卫重新准备了酒食进来享用。
到的半夜,这才醉醺醺的合衣睡下,或许只有这种状态,他才能安稳的睡着。
夜色深邃下来。
营中篝火照着巡逻而过的队伍人影憧憧,一阵风吹过时,帐篷微微抚响。
值夜的两个亲卫在一阵微风后闻到一股淡淡腥甜,原本想要偏头看去,但却仍旧按着刀首目光直直看着前方,立在原地不动了。
有着重物落地的声音,一道身影缓缓靠近了帐帘。
帘子无风自行掀开,像是有什么东西走了进来,在地上踩出蹄印。
看着榻上侧卧的身影弥漫着酒气,隐约看到他身上弥漫的龙虎气变得极为薄弱。
砰!
……
“出何事了?”
王常恩穿戴甲胄,挎上佩刀从帐篷里出来。
跟着一个庆王亲卫飞快前往帅帐,途中他询问那亲卫,后者也只能支支吾吾的说出。
“今夜出了一件怪事,庆王忽然在帐中大喊大叫,只唤我等请都侯过去。”
怪事?
难道说的那阴冷是真的?
自从那次之后后,对于此类事,王常恩崇信的紧,每日早晚一炷香供奉那座神像。
送给庆王,一是因为对方说言,以为身染阴邪。
二是对方庆王,若能交好,将来说不得能平步青云,再不济也比都侯之位要高。
想着时,他随那亲卫来到帅帐外。
“卑职王常恩拜见庆王!”
片刻,垂下的帐帘之中,有疲惫的声音传出:“都侯快些进来。”
帐外亲卫撩开帘子,王常恩朝他们点了点头,便举步走进大帐,朝面向长案的背影抱拳:“庆王!”
他目光随即也看到了洒落长案、地面的残屑,以及案角只剩莲台和断脚的佛像。
“都侯,你说的那高人,可知其在何处?”
有些出神望着长案的庆王忽地开口,他转过身看去拱手躬身的王常恩:“能否请来军中,孤奉他为上宾。”
“这……”
王常恩有些纠结,那日都没打探清楚,他便赶去洛州跟随军队北上,哪里知道高人去哪儿了。
但看到唐庆之望来的眼神,想了想,还是一五一十的将原委说清为好。
“回庆王,那日接到调令便匆忙赶来,高人也在那时与我告辞,大抵要去云游山川大河,所以卑职并不知高人去了何处。”
“唉!”
唐庆之重重叹了一口气,他挥手让这都侯坐下,指着案上、地上碎裂的一滩佛像残片,脸上还残留心有余悸之色。
“都侯有所不知,若非昨夜你送给孤这尊佛像。
恐怕孤已被妖怪杀害,所以才让你过来,看看是否将那高人寻到。
孤猜测那妖魔必然是蛮夷祭师差遣,不然为何只袭我?
之前孤几个皇兄弟也是感受阴冷之气,想必也是目标。”
“蛮夷可恶!”王常恩捏着拳头骂了一句,旋即他起身抱拳
“庆王,诛杀妖怪,卑职或许不行,但看护帅帐,卑职还能做到。”
“哦,难道都侯得高人传授了妙法?”
“这倒没有,倒是卑职听说有祭祀那座神像的人越多,那座神像威力越发。”
听着,这位庆王正了正神色,呈出威严,声音道:“王常恩听令!”
那边,王常恩拉下衣裳,急忙拱手。
“末将在!”
“王常恩杀敌奋勇,忠心体国,领本部士卒任中军校尉,宿卫帅帐!”
“是!”
王常恩深吸了口气,脸上兴奋之色难以言表。
出了帅帐,急忙招集跟他来的两千士兵,收拾了行囊,当即前往中军拱卫。
按着刀柄走在营帐外,偶尔望去天色璀璨的星河,心里颇为感激念叨的那人。
若非得遇这神像,恐怕难有机会出头。
‘常恩,常恩……命里终究怀恩而报!’
这一刻,他更加感谢逝去的父亲起的这个名儿了。
……
铅灰色的云朵轻轻的飘着,浮过漫天璀璨的星斗。
夜晚的山麓是一片安静的,偶尔有马蹄声响起,是巡逻的披甲军队,背弓挎刀疾驰而行。
常人肉眼无法看到的夜空上,一道黑光从星月下方划过。
直直落去前方黑暗之中,有着星星点点的篝火还在夜风里摇曳。
延绵的数里的营寨里,黑光没入一顶两丈高的皮毡帐篷,里面正中的位置。
一个头戴鹰羽的瘦小男人,肩头披有色彩斑斓的羽衣,他缓缓睁开眼睛,一股灼烧的焦臭味道钻入他口鼻。
他身前点亮的羊油灯下,一只羊头人身的怪物卷曲成一团。
大半个身子彻底焦黑,散发的气息里,有着一股香火之味。
“咩~~”
那怪物低沉哀鸣,挣扎着想要靠近对面的祭师。
它飞回来已经耗尽了最后的法力,若能鹰羽祭师的相助,还是能活下来的。
兽灵炼制不易,但对于鹰羽祭师来说,并不是那样,看着在手心蹭着的羊灵。
瘦小的男人陡然抓住它脑袋,羊头人身像是被燃烧殆尽一般,瞬间化为灰屑落去地上化作一头羚羊的轮廓。
感受到絮乱的兽灵气息,外面有数人冲了进来,其中一人右手少了一个小指,正是那日河滩边上逃遁的羊灵祭师。
见到化为灰烬的羊灵愣了一下,帐旁的几人随即朝正中盘坐的瘦小男人躬身行礼。
“拜见大祭司。”
鹰羽祭师无论地位,还是实力都在鹿头祭师之上,在整个樾劼只有二十多位。
可谓珍贵,而更上面,听说还有苍狼祭主,能与苍狼神沟通,可惜的是,他们从未见过。
“奔袭汉人京师的三万骑兵已经覆没,机会已失,军队只能与对方对抗。
我不想死伤太多族人,原本以为那些汉人的护身之气已薄弱,趁机将他们都杀了。
到时群龙无首,铁骑就长驱直入,杀到汉人京城。
没想到那庆王身边,还有一尊佛像庇佑。
伤了我的羊灵,不过那神像也只是残存之躯,我们至此空荡,只要避开天师府留在军中的两个道士。
先杀他们一王,降其士气,你们以为怎么样?”
一盏盏油灯摇晃,进来的数人面容均涂有怪异的图纹。
沉默的走到油灯盘坐一圈,低低念起了咒文,混杂一起化作‘嗡嗡’的声响徘徊帐里。
下一刻。
七人身上渐起暗沉的光芒,冲去帐顶射去夜空之上,化作几道流星朝南飞了过去。
越过山川河流、飞过一座座城池、乡集,以及被推倒的城隍、土地,降去的方向,是篝火延绵的军营。
相隔三里的军营之中,闻妖铃叮叮当当在帐篷内摇晃。
榻上已睡下的天师府道士猛地睁开坐了起来,掐出法诀抹去双目,急忙走出帐帘,看着远处七道黑光划过天际。
心里‘咯噔’猛跳了一下。
“不好!”
急忙向帐内一抓,几件法器飞来挂去他道袍之上,转身腾空一跃,冲向黑光降去的方向。
几乎同时。
靠山脚的营寨之中,另一个道士却是跑去鲁王帅帐前,他担心对方打调虎离山的主意。
……
呜哇!
守夜是疲倦的,从未做过中军宿卫的王常恩兵卒,走动中难以避免的打了一个哈欠。
不远的王常恩依旧精神抖擞,立在帅帐前。
听着帐里庆王传出安稳的鼾声,不由挺了挺胸膛,按着刀首,目光警惕的扫过四周。
‘今晚庆王该是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呼——
呼呼——
陡然有风吹来,架在帐前的两支火盆明明灭灭的摇晃。
王常恩陡然感觉背后隐隐发冷,他急忙看去四周,眼花般见到空气微微扭曲,仿佛有几道模糊的身影朝这边走动。
周围的士卒并没有感到异样,只是觉得这风来的古怪,甚至好像被什么碰了一下,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颤。
“怎么突然冷起来了?”
“七月天的,就算是半夜也不该这么冷。”
“校尉怎么了?”
几个巡逻的士卒停下脚步,齐齐看去帅帐前按刀屹立的身影。
后者也不知怎的双脚双手变得麻木,难以动弹分毫。
而他背后的神人画像,也越发灼热起来。
模糊的几道身影随着背后的灼痛感越来越清晰,待看到面容,王常恩整个人控制不住的打了一个激灵。
像是有股力量帮自己挣脱一般,把去腰间佩刀大喊:“有妖物——”
锵锵锵——
一连串拔刀声里,附近、巡逻而过的士兵纷纷持刀惊慌的环顾周围,可并没有看到有什么东西。
就在下一刻。
他们视线之中,王常恩奋力从身上拿出三只香,急忙转过身。
朝着的神像上香,无法看见的空气里,有着金光从神像中绽放,顿时神像绽放出一道金光。
一道金影化作人形扬刀拍马跃画而出,金光刀身罩去当先冲来模糊的黑影,直接撕成两半。
像是有什么东西断了。
剩下的一众祭师合力施咒,神像在庞大的灵力下轰然破碎。
……
同样的满天星斗下,千里之外的云州某个茅屋前。
几个老生、小生正给疯老头‘咿咿呀呀’的唱着熊缘新编的戏曲儿。
坐靠车栏看着书页的青袍木雕小人儿陡然停下手臂,望去了北面。
不远的屋檐下,盘坐檐下的熊缘收气回神,慢慢睁开眼睛。
“看来是又出事了。”
厢内的关公木雕蕴着怒意跳下,似乎明白熊缘的担忧,木刀顿地唤来赤兔,旋即翻身而上,阖眼抚须
“千里之遥,关某来去自如,还请敕令!”
门槛坐着的疯老头抬脸看过来,又继续埋下去听着几个会动的小人儿唱的慷慨激昂。
“……旌鼓擂鸣,壮士上马将军袍……”
……
熊缘点了点头,翻出一张空白符纸,咬破指尖点去上面,挥洒袍袖书写开来。
……
“……持刀纵马半生累,风雨裂汉瓦,百年豪杰暮,誓死英雄志……”
……
挥舞的指尖,书下一个殷红‘敕’字的瞬间,熊缘将它飘去半空,挥开宽袖,掐出指诀。
“敕令天地神鬼,著书符箓,千里伏魔!”
悬浮半空的符纸‘轰’的燃烧起来,散去半空。
熊缘拂袖一挥。
“——显法!”
唏律律!
炭红色的木马瞬间拔高变大,陡然人立而起,发出亢奋嘶鸣,马背上的身影锦袍抚响。
青冒之下,凤眼怒睁,须髯在风里微微抚动,手中一柄青龙偃月‘嗡’的擦着空气垂去地面。
……
檐下小人儿兜兜转转挥舞长袖,老生声调持续。
“……刀染鲜血丧疆场……难闻金鼓角楼鸣……英魂安顿亦要把那妖邪扫!”
疯老头兴奋的拍手。
“好!”
声音落下,赤兔亢鸣铁蹄翻腾,落去地上的刹那。
奔行而出,踏着原野、河流转瞬化作一道青色的流光,眨眼消失在天地尽头。
熊缘看着光芒散去,心早已静不下来,索性叫上师父上车。
将今日白天雕琢的一批木偶悉数丢进车里,给老牛套上缰绳后,出了茅屋驶入官道。
车厢摇晃,吕布木雕瞥了一眼正爬上格子的张飞,呯的踹去一脚。
豹头环眼的木雕立在栅栏边沿手舞足蹈栽去了外面,一手扒着栅栏,挂在车尾摆来摆去。
“三姓家奴!”
“某家只是还你一脚!”
吵吵嚷嚷里,马车停下,熊缘将车尾的张飞放去里面。
在一阵打斗声里,驾车去往最近的渡口,一路上热闹的紧。
………
千里之外的胡人军帐头戴鹰羽的瘦小男人偏了偏脸,闭目沉思的眼睛也睁开了。
远在更南的方向,逃亡的百姓在路旁林间歇息。
惊慌的情绪,让他们无法入睡。
然后,有一道光芒照来脸上,有着清风拂面的感受,妇人怀中的孩子也都醒了过来。
张开眼睛,指去一道划过林野上方的青绿色流光。
“娘,那是什么?!”
“哎哟!”路边黑压压的人群站了起来,发出惊呼。
有信神的人跪去了地上,朝这那道飞远的光芒虔诚膜拜。
“神仙呐!救救我们!”
隐约间,他们好像看到了那光里,是一道骑马拖刀的身影。
流光划过鹤州,青色的光团之中,迈开的马蹄踏过湍急的水浪,翻过起伏的丘陵、田野、穿过木桥小溪、荒芜的村寨,推行的罡风都在极快的速度里,都被烧出火红的光来,拖行的青龙弥漫凛厉杀意,青龙吞口,响彻淡淡的龙吟。
……
军营吵杂,不少士兵驻足胆怯的后退,现形的妖怪似乎并不理会他们,齐齐转过身奔向帅帐。
“来人啊!”
庆王吓得翻滚落去地上,慌手慌脚的去抓地上的兵器,那边长案后面的王常恩唇角含血艰难起身。
手中还紧紧握着刀柄,盯着已经踏进帐口的鹿头妖怪。
跌跌撞撞的奔去庆王前面,抬刀横在胸前,发出嘶吼:
“大晋将军王常恩护庆王殿下!”
他身上顿时一股无形的气息翻涌而出。
那鹿头愣了愣,但还是举足进去,相隔两丈,一对鹿眼忽然泛起绿光,直接看去王常恩身后的庆王。
后者只觉呼吸不畅,像是有人死死掐着他脖子。
“蛮夷祭师,安敢在此处放肆!”
一声大喝陡然响起夜空,帐外一众兵将上方,一身青衣道袍的身影唰的横空跃来,手中一面铜镜扔去半空。
“降魔神光,困形!”
镜被映去星月,飞空的道士掐着指诀一引,月光照在境后。
铜镜前方八卦顿时射出一道法光,笼罩下方两个羊头妖怪身上。
“收!”
道士一落地,踏出罡步,洒开的袍袖间,指诀猛地束去胸前,不等那两个羊头怪物做出反应法光化作几圈光环。
将它们勒紧,不知为何,这些羊怪比平日更强一些,那道士保持法诀,脸上露出汗珠,不时望去靠山那边的军营。
“师弟怎的还不来!”
想着的同时,另只手甩出一只摇铃打在扑来的第三个羊头身上,将其击飞的同时。
一股腥甜的气息弥漫他口鼻间,就见还有一头羊头人身的妖物站在不远,抬着蹄子朝他走来。
“没人救得了你了,天师府的道长,坏越地之事太久,今日我先拿你祭苍狼神。
低低的言语之中,满是灰色绒毛的粗掌一把想要掐住这道士颈脖,将他原地提了起来。
然后,这头羊怪忽然感到一阵心惊肉跳,漆黑的双目里,余光隐约看到了一抹青光闪了闪。
踏踏踏踏——
那是铁蹄震动大地的声音,以极快的速度狂奔而至,古钟般的声音,雄浑响彻。
“插标卖首之辈,胡人讨死!”
声音响起的同时,青光、马蹄骤然而至,是满目的光芒中一道青袍金甲的神人拖刀冲来。
穿过层层兵将,刀锋拖地轻吟,刀口一偏,赤兔错开举着道士的羊灵刹那。
赤兔飞跃,刀锋划过对方腰身,断成两截的同时,前跃的战马落去最近的两个羊灵,龙刀‘嗡’的擦过空气,带起一声龙吟。
噗!噗!
两颗头颅瞬间冲天而起,刹那间。
冲至挥刀、跃马,连杀三妖,那炭烧般火红的战马上方身影,也在暴喝:“关某奉敕令——”
声音起的那一刻,撞翻扑来的第四个羊灵。
直冲帅帐,里头鹿头人身的鹿灵祭师也在那道声音下缓缓回头。
军帐上方一头青龙扬开,刀吟也在瞬间化出一声高亢龙吟。
唏律律——
赤兔咆哮嘶鸣声里,刀锋轰然怒斩而下。
“——奉敕令,斩妖!”
轰!
金光在营帐炸开,气浪四面八方掀飞出去。
硕大的帅帐支撑不住‘噼啪’数声断裂,倾倒下来。
飞舞的布料、倒塌的帐篷倒下。
无数兵卒在目瞪口呆的视线里,火红的战马屹立夜风之中,上方身影绿袍金甲,一手垂刀,一手轻抚须髯,青帽缀着的缨团轻轻摇曳。
战马不远,那鹿头身影摇晃两步,裸露黑毛的身躯斜斜显出一道血线。
下一刻,红线裂开,连头带肩轰然断成两半,化作一滩黑水。
风吹过中军。
周围是一片鸦雀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