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
两人坐在饼铺后院的石凳上，石桌上摆着被当做桌布的床单，桌布上面则放着那个依旧热乎乎的小钵，但里面已经空了。
“不知是施小姐，实在是怠慢了。”王嘉言笑着，一旁的阮秀曼给二人奉上茶水。
施红豆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似是有些不自在。
刚才王嘉言试了这碗绿豆粉山药汤，只感觉惊为天人。
汤汁浓稠而不腻，山药的口感如丝绸般顺滑，滚入喉间还能带来绿豆清爽的回甘。
也不知道这位施姑娘师从何方，但是就依照王嘉言自己的感受而言，这已经达到了御膳的水准。
但好喝是一回事，合作是另一回事。
“在我们谈正经合作之前，我先和您确认几件事。”王嘉言温和道。
施红豆有些紧张地抬起头。
“一个，关于您参与比赛的原因。我相信您家里并不缺少一个铺子的资源，但如此苦心孤诣，是为何呢？”
“第二，您的家人是否支持此事。您厨艺过人，我也有心求才，然后您的人身自由出卖……不是，您的技术与劳力出卖给我，是否会给我个人带来麻烦呢。”
“第三。”王嘉言顿了顿，“想问问您愿不愿意卖配方？”
施红豆本身小脸就白，听完这三问，脸上更是少了些血色。
她沉默半晌，犹豫道：“我已有亲事，明年某个吉日，会嫁作四皇子当侧妃……只是平日里，我爱好下厨……只是想找人分享，我的手艺。”
四皇子褚昌，不参与夺嫡的聪明人，游戏里著名墙头草，拥兵但不自重，谁厉害就帮谁。只要有人上位，立刻请封王，跑去其他郡，除非你真的想针对他，否则很少有坏结局的时候。
跟了他其实算是不错的，但若是施红豆想要搞事业，那就难上加难了。
“无意冒犯。”王嘉言询问道，“你是家中庶女吗？”
“不……我是长嫡女，家父与家母情深意笃，未曾纳妾。”
“恕我冒昧，但若是长嫡女，为何不是正妃？”
施红豆的瞳孔又灰暗了几分，轻声道：“我与昌郎小时便定有婚约，但几日前，他于围猎场救下一外族女子，非要娶她作妻，甚至于以死相逼……”
“我与他的婚期于两年前便商定好，但他喜爱那女子，连平妻也不愿纳……此番，是我不愿放弃婚约，以妾入室……我太蠢了……”
王嘉言听明白了，这是一桩皇家八卦。
四皇子褚昌背弃两小无猜的情谊，硬是要娶一个外族女子，还要独给她妻的头衔，让施红豆妹妹当妾。施红豆又是个情深意重的，也是心不甘但情愿了。
难以想象吏部尚书会愁成什么样，知书达理、温柔贤淑的长女就这么倒贴渣男。
不过王嘉言倒是另有猜测，他欣然道：“就我个人而言，我还挺支持你嫁给他的。”
施红豆眼眶红红，但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今日我说的这些话，你可得放聪明些，不要是随意告诉旁人。”王嘉言笑着，给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四皇子娶那女子，在我看来，是无意夺嫡，他在向他的父兄们表明这一点，毕竟正是争斗的时候，做出这等行径，无异于弃权。”
“他爱不爱你，我无从得知。但他必定是不爱那外族女子，才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将其堂而皇之的摆在枪口上。”
“你也知道四皇子平日里并不是这种人，此举，你就不觉得诡异？”
见施红豆一副恍然大悟若有所思的模样，王嘉言立马附上自己的免责声明：“但他毕竟也是男人，我实在不能保证事情就如我所说的这样，但我只是觉得很有可能如此发展。”
这个时间节点，夺嫡的各派系各阵容还没有完全浮出水面，各位官员也是站位混乱。一个小女孩看见心上人移情别恋，肯定也想不到这些。不过他也只能说这些了。
但他是真心觉得无论如何嫁了不亏，那正妃连个娘家都没有，要是四皇子不喜欢了就什么都不是。就算四皇子喜欢，也得顾忌着吏部尚书吧。女孩子心中的情意，考虑起来就太沉重了。
“施姑娘，咱们今日就先这样吧。”王嘉言起身，拱手道：“您也知道，我们无论如何合作都要建立在您有强烈意愿的基础上。关于这汤方才我们都试过了，确实是珍品，希望您也觉得今日没有白跑一趟。”
施红豆思绪正乱，起身时还打了个踉跄，薄脸皮又被羞红了，“抱歉……您是太子手下正经的生意人，今日我举止唐突……怠慢您了。”
自己是太子的人这个事情已经在他们上流社会广为流传了吗……真是汗颜……
不过也没什么好辩解的，送到南市口子时，王嘉言最后嘱咐了一句：“合作有很多方式，若是您真的喜欢，我很欢迎您再来造访。无论如何，希望您健康快乐。”
来接施红豆的轿子已经放下，施红豆一边登轿，一边回头，深深地看着他。
好一阵，她入矫，金色的帘子落了下来。
和贵女合作还是有诸多风险，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单身的更不便还是人妻更不便。
今日突发情况实在太多，方才第二日入选的三位先后到了，但是都不比施红豆重要，便让阮秀曼随意给他们找了个带后院的铺子歇歇脚，决定明日再商议工作安排。
也不知道去报官的刘垣什么时候才回，阿邹都在那个痕迹处喂蚊子得有半个多时辰了，还得是阮秀曼贴心，给他搞了个小凳子，不然自己走过路过都觉得良心痛。
王嘉言正往回走，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王哥哥！”
他回头一看，是刘垣加速跑来。王嘉言一抬手，刚好抱住了他。
刘垣身后跟着三人，仔细一看却都不是衙门捕快的打扮，更不是生面孔。
刘垣道：“哥哥，我报官之后带着人遇到了宫姐姐，然后公事老爷说也要来，还遣退了那几个捕快大哥，于是就这样了。”
他好像是意识到自己没完成任务，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王嘉言拍拍他的脑袋，“先回去吧，在院里等等你娘。”
刘垣不太愿意，但是还是三步一回头的离开了。
王嘉言见他走远，这才回头面对三位不请自来的。
田公事上前一步，先是一咧嘴，拱手道：“王公子，一些小事，用不着衙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