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是郭北县内的高门大户,百年根基,在郡府和州府有诸多人脉。
虽然偏安一县之内,苏庭却却时常在郡府州府走动,和郭北县内其他的高门大户相比。
他知道的更多,也看的更远。
当下的世道混乱,八百年的大夏皇朝摇摇欲坠,妖魔肆虐,遍地的土匪强人。
身处其中,有时候不是龟缩起来,便能平安无事。
苏庭曾在郡府大牢内,亲眼目睹这些恐怖的存在,因此这些年。
他一直和兰若寺走的极近。
结交慧空禅师,捐献香火。
因为他知道,兰若寺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从州府和郡府内得到的只言片语,对于兰若寺都讳莫如深,不敢多谈。
如今和苏寻这位拥有修为的大僧,慧空禅师的座下高徒,认了本家。
对于苏庭而言,将来倘若遇到什么难处,倒可以去兰若寺内求助一番。
当然,没有遇到最好。
苏庭自然也知道,攀附这个本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他思索一二,看着旁边正端着茶杯,神态祥和品着茶水的年轻和尚。
对方分明在等自己开口。
“大僧。”
“此番兰若寺布施,乃是大善之举。”
以苏庭对魏和的了解,这位郭北县知县,老谋深算,八面玲珑,却做不出这等举动,顶多推波助澜罢了。
大抵是兰若寺给魏和送名,以借衙门的势来顺利完成布施。
他道:“昨日我得到消息之后,就准备了一千五百两白银,原本准备今早送到兰若寺去,既然大僧来了,我正好省些力气。”
苏寻放下茶杯,轻轻垂首:“苏家主慈悲。”
随即摇头:“寺中筹集出五千两纹银,足够布施些时日,助郭北县百姓果腹用药。”
“贫僧今日来,的确是为了化缘,只是并非为了布施,而是另有用途。”
苏庭正襟危坐,微微前倾:“大僧请讲,只要我苏家力所能及,便不会推脱。”
苏寻眉心泛着些许愁绪,以此为开场,说出修堤挖渠之事。
“去年入夏,先是干旱,接着又是汛水,县内诸多村落绝收,房舍损毁无数,许多百姓流离失所。
昨日贫僧走过许多地方,颇为不忍,今年尚且初夏,然旱情初现端倪,西风镇周围,禾苗枯黄。”
“若是继续下去,恐怕今年又是一个灾年,到时饿殍遍地,恐生异端。”
苏寻:“贫僧已得家师许可,此次下山为两事。”
“其一布施百姓,赠粮送药。”
“其二筹集银钱,重修河堤,开挖沟渠,将汜水和清水河连通,如此两条大河互通有无,既可平衡水位,又可灌溉郭北县内的土地,甚至可以福泽周围的县村。”
“若是河堤建好,渠道贯通,自此郭北县内,可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六畜兴旺。”
汜水是太平郡内的另外一条大河,恰好经过郭北县边境,两条河道并行向东而去。
清河水的河道偏低,平时难以浇灌,汛时,水位暴涨,又会决堤而去。
而汜水的水位偏高,若是能将其引入清水河,整个郭北县都会受益。
这是苏寻亲自将整个郭北县走完之后,得出的想法。
修河堤就已经足够艰难
再加上挖渠
更是难如登天
苏庭被这个本家和尚的话惊的久久无法回神,等清醒过来,并未忙着拒绝,而是在心底一番琢磨之后,却觉得这白衣和尚并非是在胡言乱语。
此事有很大的可行性
唯一的缺点就是需要钱财,大量的钱财。
“大僧这个想法颇妙。”
许久
苏庭叹了口气:“然修建河堤,本就是大工程,况且汜水和清水河相隔几十里,遍地的毒虫猛兽,其中花费的银钱,恐怕要以十几万,甚至几十万计。”
苏寻:“先修河堤,再挖沟渠,循序渐进,且正好以工代赈,将郭北县以及邻县内无家可归的流民汇聚起来,布施只能解燃眉之急,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若是不治本,明年,后年,年年的干旱洪水,恐怕也就三五年,郭北县便要成为死地,寸草不生。”
“也罢。”
苏庭似乎做出什么艰难的决定,咬牙道:“既然大僧要做此大善之举,苏家可拿出三万两白银。”
苏庭看着年轻的白衣和尚:“我在郡府和州府有些相识,可写信前去,力求郡府衙门拨些钱粮人手下来协助大僧,许多大户世家也都相识,我可去帮着大僧募捐。”
“我只有一个条件。”
苏寻点头:“苏家主请讲。”
苏庭道:“我要大僧的保证,将来若是苏家出现危机,遇到大的麻烦,必要之时,兰若寺和大僧要出手相助。”
这是一场豪赌
赌的就是苏家的未来
乱世之中,妖魔肆虐,世家想要安身立命,就必须要有所依靠。
苏家的家业不小
但苏家的依靠不够多
毕竟妖魔和那些强大的修士以及邪魔外道可不认朝廷。
偏生苏家没有强大的修士坐镇
倒是有些从江湖中招揽的高手护卫,用来对付强盗劫匪尚可。
但在真正的修士面前,根本不够看。
苏庭凭借自己打听到的只言片语,就将赌注放在兰若寺和苏寻的身上。
不得不说,这份胆量很大。
当然还有一点微不足道的关系
那就是两人属于本家
算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哪怕赌输了,无非就是折损几万两白银,权当做善事,送给兰若寺内供奉的佛祖他老人家。
苏家敢赌
因为苏家输得起
而倘若苏寻将此事办成,那便是一本万利。
苏庭对自己看人的水准极为自信
旁边这个年轻的过分的白衣和尚,绝非池中物。
直面苏庭灼灼的目光,苏寻沉吟片刻,微微点头,答应下来。
“只要不违背兰若寺的规矩,贫僧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他这般说道。
“定然如此。”
苏庭知道这句话的深意。
这位苏家家主的心情不错,招来管家,低声说两句,后者快步离去,走出大堂,叫来七八个精壮的家丁侍卫,往后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