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介散修,平日里以看病为生,一日误入山林,就再也不知归途……。”
“停停停”林桔摆了摆手,打断白大夫的施法,直接发问:“你来多久了,知道什么”
白大夫没有回答,倒是先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刚进来?”
没等林桔回话,他就接着说:
“这地方本来是五天一场送神会,但不知为何又变成四天一次了……”
又是这个送神会。
林桔皱了皱眉头。
敢自称什么神什么仙的,怕是不好对付。
白大夫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接着说:
“每四天一次送神,第三天晚上开始筹备,那时候家家户户都需要在门口点上红灯笼,然后子时开始游神,一直到天亮”
“还有”白大夫顿了顿,提醒他,“大概在第十次循环开始,你就会和我们一样,睡不好觉了。”
“你们?有多少人?”林桔好奇。
“大概几百吧”
“啊?”
他本以为像白大夫和梁夫子这样的活人不会有多少,却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多,临城的负责统计难民的人是吃白饭的吗?这么多人失踪都没有上报!?
这种平白无故的失踪,听起来已经持续很久了,仿佛一张饕餮巨口,贪婪的吞吃……
“今天算是第几天。”
“第一天。”
白大夫侧过身,抬头望天。
“马上要天黑了,不如你今天就在寒舍歇息?”
林桔转过头,看向窗外那晴空万里的白昼。
果然,白大夫说完不久,瞬间昏暗下来。
要不是梁夫子之前解释了一番:他们对昼夜轮替之际,有所感应。他
一定会以为这里人均大佬。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营生?”
白大夫刚想说些什么,就被黢黑的女孩推入屋内。
那冷漠的稚嫩女声回道:
“等我一会……”
不多时,垮起小脸的女孩重新坐回柜台前,提醒道:
“你要是害怕,你可以躲到里屋。”
很古怪的口音,让林桔有些猜测。
西域?南蛮?好像都不像,倒是有一点京城雅言的感觉。
就是别扭了一点,和原身往常在京城听过的好像不太一样。
没等他思考出个所以然,一股哀乐响起。
林桔蓦然抬头。
天大暗,路边原本还在支棱的店铺,却是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齐刷刷关了门。
偌大的街道,就剩他们这一家药店打着灯笼,还在撑着。
而女孩熟练的从柜台下拿出灯笼,轻轻一吹,那红澄澄的灯笼就亮了起来。
倒映着林桔有些抽搐的眼角。但本着入乡随俗的原则,他也没有问。
“写你的名字到纸上。”
女孩递过白字,上面工整的用朱砂写上“囡囡”二字。
白里透红,红里透白,十分瘆人。
林桔摇头:“可以不写吗?”
“可以。”
囡囡斜了他一眼,作势就要把纸条塞进灯笼里。
林桔顿时有些难以抉择。
一方面,他无法判断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是不是要坑他,另一方面,灵力不多了。
最终,他咬着牙,抬起了右手,竭力控制。
【镜中语:药铺萤灯,对新人起庇护,你的黑脸术也起同样效果……】
林桔松了口气,拿起炭黑再次抹了脸。
没等他把脸上的炭黑涂抹的在均匀些。
在囡囡和芝麻的提醒下,林桔抬头。
柜台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浑身豁口的肥胖男子。
殷红的鲜血正缓缓从他身上那宛若凌迟一般的伤口处流出。
但他本人似乎涣然不觉,只是木讷的瞪着药铺的两人。
“我觉得他是要止血的草药,快快给他打包带走吧,”林桔小声开口。
可得到的是囡囡的皱眉:“他没有病,不需要开药的。”
似乎怕林桔误会,她又补充了一句:“乱用药是有后果的。”
林桔指了指男子身上一刀刀片开的伤口,他几乎要吐血了。
如果这都叫没病,那他们两个全须全尾的是不是无漏金身?
而那筛子一样的男子开口了,露出里面空空如也的溃烂口腔:
“帮我……舌头……”
闻言,囡囡更愕然:“你今天去了肉铺,还沾上了屠夫的血?”
林桔点头,想起那被自己打成猪头的屠夫。没有想到报应来的那么快。
“事已至此,我们该怎么办,给他一条舌头?”
“我要你的舌头……”
男子浑浑噩噩的眼神在听到“舌头”后瞬间凝视着林桔,像是下一刻就要撬开他的嘴。
把舌头扒出来一样。
听到这大言不惭的话语,就连一向好脾气的林桔都忍不住了。
他翻出雪亮小刀,笑吟吟的回复:“不就是一条舌头吗?我林某人就学一回佛祖,来个割肉喂鹰!”
紧接着,他将小刀伸进喉咙,对着舌根用力一割。
在囡囡快绷不住的表情中。
一条肥大多汁的舌头泛着白光,颤巍巍落到柜台,像水一样荡漾,飞溅起血水。
在林桔极快的刀工下,那肥厚的舌头被精确无误的切成透明薄片。
然后他手掌轻轻一拢,薄如蝉翼的猪舌在高温下迅速失去水分,翻卷朝外,犹如梅花。
肉味扑面,让在场的另外两位客人难以移开目光。
“梅花猪舌。
客官,还请趁热吃。”
林桔狞笑,不怀好意的打量眼前的肥硕男子,像是打量着猪圈里的肉猪。
恶意满满。
惶恐,让本来迷糊的豚妖找回了理智,眼神甚至变得清明。
它哼哧哼哧几句,忍不住喘息起来,体若筛糠。
那少年刚刚那一瞬间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幼年时对上那满脸横肉,一把屠刀就能决定他生死的老主人。
纵使成了精,学了术,又被困在这里多年。内心还总是对这一幕胆战心惊。
它刚想离开,就被林桔拦住。
“客官,您的宵夜。”
林桔将用油纸包好的猪舌提给它,意味深长:“记得做个好人。”
在豚妖离开后,窥视药铺的视线变少了,四周终于平静了一些。
唉。
实力不够,只能靠些小伎俩撑撑门面。
“你,怎么知道它是豚妖?”
“他是豚妖?”
在囡囡漠然的小眼神中,林桔半真半假的解释:
“不管它是什么,终归是来找茬的。
只是吓吓他,打肿脸充胖子,我根本不是那豚妖的对手。”
林桔用余光瞥见,囡囡将刚刚紧攥的小竹筒重新收回包裹,他又好似提醒一样轻笑:
“出来混,大家都有一些不能言说的手段,就没必要刨根问底了。
况且……”
林桔昂起头,看了看灯笼范围之外,陡然翻涌的人头。
叹气。
“午夜才刚刚开始,有的是时间让我们熟悉。”
回应他的是女孩那一如既往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