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我腿肚子老是乱跑。我昨天没看住他，甚至都跑到西郊去了。
差点没被那些野狗给啃食了，你快想想法子。”
一具骷髅骨骼开阖，露出满嘴的弯曲的獠牙，死死抓住林桔的球棒，含情脉脉。
林桔慌乱地想抽回武器，但微微试探无果后。
他只好学着白大夫平静的样子，淡然开口：“你可听闻，肉身是成道的枷锁……”
“那大夫何不舍弃肉身，供我们品鉴？”
“而且，我好像闻到生人的味道，你这儿不会有还没找到营生的活人吧？”
林桔眼皮一跳。
完蛋。
这些东西脑筋转的这么快，完全不给他忽悠的余地。
况且这次来的妖魔，大多都不像前面豚妖般浑浑噩噩，而是保持绝大部分神志。
而且，林桔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些东西都是冲着自己这个生人来的。
在面前，以及后面各种没有人样的“病人”越来越不善的目光中。
林桔的手心已经渗透出细密的汗珠，而另一边正忙着抓药的囡囡见了，扬了扬翠绿的小竹筒。
那玩意林桔下午才刚刚见过，是塞得满满当当的火药筒。
囡囡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他要是没有办法，那就要出现一点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画面了。
玉石俱焚是吧，然后再被全城妖魔追杀……
这不是他希望的展开。
关键时刻，林桔大喝一声。
把敌我双方都吓了一跳，扑通声不绝于耳。
第一具骷髅捡起掉落在地的头骨，幽幽一叹：
“不知大夫又有何高见？且说来让我们姐妹洗耳恭听？”
“高见谈不上，但粗鄙的见解倒是有一些。”
林桔挺直腰板，正襟危坐，肃然沉吟：
“有道是天地初开……
昔日圣人传法，先修外道，引天地之气入体，后术不出于天地而乱天下者多矣……”
额。
他说不下去了，这玩意，是原身记忆力为数不多和修行相关的东西了。
大概能算得上宗门弟子的蒙学读物，可他就记得前几句，后面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望着些那听的津津有味的妖魔鬼怪，林桔有些泄气。
要是忽悠不住，那不得完蛋了。
生死存亡之际，囡囡清冷的声音出现，宛若天籁，救林桔于水火之中。
“后一千年得仙法，古术不作。”
“可是，这和我腿肚子抽筋有什么关系？”
骷髅空洞的眼窝里，写满了困惑。
这等上古秘事，虽然曾未听闻，但明显和现在无关，这俊秀少年不会以为抖落几个秘闻，装成大宗弟子，就能幸免于难吧。
都是被困于此地，谁又能超然事外？若不是有些不成文的规矩，此地早已变成一片鬼域。
“喝，这都不懂！”
林桔手持球棒，对骷髅重重砸下。
“这是莫向外求！那皮肉骨相，又何尝不是外物！
你悟了吗！”
在场的妖魔愣了半天，竟然觉得这小子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
而林桔也认证了心中的一个猜测：他一直在想，像梁老伯这样的普通人，和白大夫这样的修士到底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结合刚刚的豚妖，他明白了。这地方的规矩，更像是一个井井有条严密机器。
所以身为屠夫的张屠夫，才能将一只豚妖开肠破肚，甚至将舌头都卖了出去。
而身为药铺学徒的他，只要不超过“治病救人”的尺度，那就不会被妖魔们打了牙祭。
在众人的摸不着头脑的视线中，林桔拿出一罐火油，摸了摸球棒，挂上了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你这痴儿，我这里有三清驻临城办事处特产天油一份，保证你用了之后羽化登仙，不受三灾五难。”
此言一出，连一旁几个凑热闹的鬼物都忍不住退后几步，排了队的几个道行不深的小妖魔，更是吓的浑身发抖。
妖魔怕火，司空见惯。还是那什么幺蛾子三清天油，就算他
但事已至此，排队容易，离开的代价可就大了，甚至会遭到某种程度的“天厌”。
要是现在走了，明天说不定会喝凉水也塞牙。
“换一个。”
骷髅厉声打断林桔开的“药方”，它是来找破绽，看能不能吃个不谙世事的小伙子的，不是来百炼成钢的。
作为病人，若是对大夫开的药方不满意，自然可以要求替换。
“那是自然。”
林桔轻笑，只要明白了此间运行的规律，那可以做的东西就很多了。
比如现在。
他心念一转，就有了法子：“把你逃跑的血肉们都端上来吧，我有办法了。”
一大滩烂肉被装在木篮里，摆上药铺柜台，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
林桔手掌一翻，被装在透明塑料瓶工业强胶就被他拿了出来，为了引人耳目，他甚至在外面套上了一层破旧的木头。
在众人匪夷所思的目光中，林桔倒上小半胶水，把烂肉拍到桌上，拿起球棒当成擀面杖，还真给他擀出四条长短不一的四肢来。
而接下来的事情就好解决了，把这几块四肢，连同骷髅那温润的纤细骨骼拿麻绳紧紧绑在一起，最后在上面浇上浇上。
大功告成。
林桔拍了拍手，摸了摸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骄傲油然而生。
“可是大夫，我四肢是不会跑了，那其他部位的血肉能不能帮我放回去。”
歪歪斜斜站立的骷髅颓然的垂下长短不一的四肢，滑稽的就像马戏团李的小丑。
“你在说什么？”
林桔痛心疾首，震声反驳：“你忘啦，你找我是因为腿肚子老是乱跑！
现在他不跑了，其他部分也不跑了，我这是治标又治本。你就说目的达到没有吧！”
“好像是这样……”
被绕进去的骷髅点头，眼神里满是怨毒，明显口是心非。但它的想法可不在林桔的考虑范围之内。
“下一个。”
林大夫敲了敲木板，惊的乌泱泱的病号们齐刷刷退后了一步。
这哪里是大夫，明明是披着人皮的混世魔王吧！
可路都是自己选的，就算上面堆满了黄白之物，那也得一步一步，一口一口的，走到结尾啊！
咬着牙，含着泪，眼睁睁看着队伍慢慢减短，看着大刀慢慢落到自己头上，这份煎熬，可不谁都能扛得住的。
万幸的是，前方有一位机灵点的僵尸，眼见大事不妙，当机立断，将前面的白骨架子砸成碎片。
那他们也只能尽力拖延时间。
可很快，一副被拼凑好的骨架就被囡囡放在门前，那精湛的技术，连林桔都为之侧目。
对人体那么熟悉的小女孩，不免会让人浮想联翩。
可林桔之前对她用了镜中语，并没有发现什么诡异之处，她甚至连修士都不是。
而囡囡绷着小脸，懒得理会他们的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