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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眼神能凝成利刃,林介然恨不能把眼前这个二世祖大卸八块!哪怕多亏了他,自己才没有落入党调科手里,哪怕他刚刚和手下人说要送自己离开。

方才听这小子在外头挤兑党调科的人,就知道是个擅长在人心里捅刀子的,这话说的,真是诛心呐!

程昱文看他反应,非但不恼火,反而笑了,笑得十分轻佻:“看你这个表情,好像有话要说,我呢,可以给你松开,你的声音最好不要太大,让别人听见就不好了。”

塞嘴的布料被拿走,林介然深呼吸几次,勉强压住这一晚兵荒马乱带来的惶恐焦虑,暂且理了理思绪。

先前虽然没听见这个“二公子”到底什么身份,就凭党调科那人的态度也知道,必然是与果党的顶级权贵有关。

一个纨绔,把脸面看得比天大,为了争一时之气,庇护一个红党,是说的过去的,正如这家伙先前在手下面前大发雷霆说的那些一般。

要不是刚刚说的这番话,连自己也要被这番作态给迷惑过去,只当他是年少冲动不知轻重。

仔细想想,是啊,自己慌不择路进入这个院子的时候没有惊动外面任何人,一进屋却被偷袭按住,毫无还手之力……有这能力,这小子怎么可能是个省油的灯!

那,这小子打发党调科、发作自己的手下,分明是有意为之,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为什么这么做?又为什么要等手下人不在的时候说这些?而且,这话说的,似乎是讥嘲,又好像有别的意味。

总不至于说,这个“二公子”和自己是同志吧?不可能!这种身份这个年龄,怎么可能和我党有关系!

林介然将这个突然冒出的荒诞念头彻底掐掉。

逃跑撞到一个公子哥儿手里已经够巧合了,这个公子哥儿还正好是同志?要是有这运气,他还会被党调科追着打吗?

想明白这些,他紧紧盯着“二公子”的脸,确保不会错过对方的丝毫反应,冷然问道:“你是什么人,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

“好心人,日行一善,你信吗?”程昱文诚挚地眨眨眼,又叹息,“不管信不信,我好歹没把你交出去,你就算不愿意说一声感谢,也犯不着总拿眼神凌迟我不是?”

“你和党调科联手做的这场戏并不高明。”林介然进一步试探。他可不信,这家伙说要送自己离开单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还以为你会说点更有创意的。”程昱文不屑地翻个白眼,抬手把破布塞回到这个红党的嘴里。

听着外面脚步声重新响起渐渐近了,他凑到对方耳边,悄声道:“记住之前我说那些话时你的愤怒,安全之后代我向江文怡带个问候。”

看着红党的瞳孔因强烈的震惊蓦地放大,他得意地挑眉,扶着膝盖笑得前俯后仰,勉强赶在手下敲门之前站起来。

程昌义得了允许,进门回报:“二公子,都查过了,没有人盯梢。”

“还算他们有分寸。”

程昱文早收敛了笑容,绷着脸淡淡应一句后吩咐说道:“正好,你趁这会儿工夫给他送出城去,放他自己逃命。”

顿了顿,他接着问:“你懂我的意思吧?”

程昌义点头:“党调科无能,让红党活着跑了,和咱们没有任何关系。”

当然,还有更保险的方法。以二公子的才智,不会想不到,既然不提,就是没这个意思,自己只需遵令行事即可。

只是……

他犹豫着,小心开口:“这事,是不是和家里……”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说,这事就能瞒得过去?当党调科和杭州警察署的人是傻子,还是当外面这群人是瞎子?信不信,明天一早不用等我起来,老爷子的人就已经站在这院子里要拿我回去问话了!”

程昱文不耐地摆手,打着哈欠径直走向里屋:“做你的事去吧,我得赶紧再睡一会儿。糟心的党调科……”

程昌义带人走了,整个院子重归宁静。程昱文躺在床上,两眼盯着天花板,伪装出来的睡意早抛到了外太空。

他把这半宿的事从头到尾琢磨了一遍,默默地叹了口气。

党调科和杭州警察署在他这儿撞了个灰头土脸,肯定是要到程家和他父亲通气顺带赔罪的——还没成家立业的未成年,在这种大家族里,是没有实质性话语权的。

他要想赶在程家来人揪他回去之前把那个红党安全送走,指望不惊动外面那一群保镖,根本不可能。

反正瞒不过,干脆找借口做在明面上,是不得已的下策。他那一通发作应付下面这些人足够,要应付家里那修成道行的老狐狸,还得另外再想个更能说得过去的理由。

倒是那个被追捕的红党,误打误撞居然躲进他这个穿越者房里,有他兜底擦屁股,这运气简直逆天了!最逆天的是,他还在原主的记忆里看到过这个红党。

江文怡,原主曾经的同学,一个温雅秀美的女孩子,她的舅舅是红党,她去年突然转学消失无迹也能够理解了……

“我是什么人?”回想着那个红党的问题,他翻了个身,低声自问。

一个胸无大志的富二代,日常吃喝玩乐,不毒不赌不创业,没病没灾没许愿,好端端一觉醒来穿到民国这种动荡战乱年代,他和谁说理去?

原主那个身份不凡的亲妈,据他所了解本应该出生几个月就没了的人,为什么会活到结婚生下原主之后才挂?可能这身份就是给他的金手指吧。

穿成了家世一等一的二世祖,而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日日为生计操劳奔波的贫苦人,不用担心突来的天灾人祸枉送性命,哪怕战起也能高枕无忧,本来是件值得庆幸的事,但是吧……

他祖辈是“花园口决堤”的受害者,外祖那边差点儿让还乡团灭了门……他现在摊上这么个身份,不免有种愧对先人的感觉……

什么叫黄泥巴掉在裤裆里,堪称一世清白一朝尽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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