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许文宣又何尝不知个中缘由?
范永斗等人的商号遍及天下,甚至还拥有自家票号,这与官府的支持是分不开的。
他们虽是商人,但背后却是一个巨大的利益集团,涉及到众多官员、士绅、勋贵。
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动他们,不知道会牵扯出多少人来。
“刘大人,卑职明白你的苦心。但是,这些个奸商做的是有损大明根基之事。
卑职相信,一旦将他们的行径公诸于天下,必遭天下人唾弃。”
刘杰叹了一声“也罢,圣旨已下,此事不做也得做……”
说到这里,不由压低了声音道:“此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得彻底一点,反正不得罪也得罪了。”
许文宣会心一笑,拱手道:“卑职明白!”
他相信,这不仅是刘杰的意思,恐怕也是韩旷的意思。
正如刘杰所说,不得罪也得罪了,那就不妨往死里整,整得对方翻不了身,最大限度掐灭隐患。
当夜,许文宣带上了上次任务的原班人马离开京城,又一次奔赴张家口。
一行人观察了两天,出关的车队几乎都是零星的行商,货物大多也是一些日常用品。
看来,李永芳的死严重影响了双方的贸易,令得范永斗等人不敢轻举妄动。
这下子,想抓个现行可就难了。
就在这时候,张家口突然发生了一桩命案,引起了全城轰动。
命案的当事人有两个,一个叫唐昌,是个秀才,另一个叫秀姑,现年二十三岁。
秀姑当年曾经在唐家做过几年下人,十九岁那年嫁了人,丈夫名叫大壮,会些木工砖瓦的手艺,平日里靠做一些零活为生。
嫁人后,秀姑越发长得水灵,体态也丰腴了一些,娇滴滴如一株水仙花,散发着一股迷人的风情,引得不少男人暗中觊觎。
平日里,秀姑闲来无事,便会到相邻不远的唐秀才家中帮着做些零活。
她原本就是唐家的下人,而且唐秀才待她一向不错,有时还会教她识字、算术,做零活也会给她一些钱,让她补贴家用。
时间一长,便引来了一些风言风语。
据说,那天唐秀才竟然大白天溜到秀姑家里偷吃,却不料大壮突然回家捉了个现行。惊慌之下,唐秀才竟抓起柴刀将大壮砍死。
说起来,这就是个普通命案,本不该闹得满城风雨。
但这中间涉及到男女偷情之事,难免就引得一众吃瓜百姓津津乐道,街头巷尾都在讲这事。
许文宣之所以关注这案子倒不是为了吃瓜,而是听说有几个读书人跑到府衙替唐昌鸣冤,结果却被衙役当街给打了一顿。
再暗中稍微打听了一下,这案子还真是不简单,其中还涉及到了一个人:范少东。
此人乃是范永斗的小儿子,人称三少爷,是个出了名的纨绔,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根据罗右等人打听到的消息,秀姑被抓到府衙后一直大喊冤枉,说人是范少东和他的家丁杀的,而唐秀才是被栽赃的。
后来受刑不过方才改了口供,承认与唐秀才有染,合谋害死了丈夫。
“有点意思……继续打听,找出更多细节。”
“是!”
罗右等人领命而去。
经过一番明察暗访,许文宣了解到了不少细节。
比如,范少东曾经当街调戏过秀姑,再比如,在案发之前,有人曾亲眼见到范少东与两个家丁进了大壮家中。
另外,唐昌是个秀才,按律是不能用刑的,必须禀报省学政,剥夺其功名之后方可用刑。
但据了解,唐秀才被押到府衙当天便受了重刑,最终也是熬不住刑,不得不招供。
如此心急火燎逼供,这中间要说没有猫腻,谁信?
裴纶说道:“文宣,这案子没那么简单,看来是扯上范家了,咱们要不要去趟大牢问问当事人?”
许文宣摇了摇头:“裴兄,咱们一旦亮明身份,对方搞不好会狗急跳墙灭口。
既然此事牵扯到那范少东,不如先从这家伙身上着手,打开一个缺口。”
“你有什么计策?”
“如此如此……”许文宣低声说了一番。
听完后,裴纶不由点头:“好主意!”
其实许文宣的主意很简单,就是寻找一些被范少东欺压过的苦主,这个并不难,毕竟这小子作的恶太多了。
稍微一打听,便找到了几个苦主。
这几个苦主要么祖宅被强占,要么因一点小事被打断腿,要么有夺妻之恨。
最惨的是一个叫王五的,原本是一个小富之家,就因为一句口角惹怒了范少东,最终家破人亡,流落街头。
许文宣略施小计,煽动几人明日上午一起去府衙告状,说是到时候一定会有贵人相助,替他们申冤。
同时,还替他们各自写了状纸。
随后,又故意派了手下分别在范府附近的茶馆、酒馆散布消息,说是明日上午有不少人会联名去府衙状告范家三少爷。
结果,那范少东还真上了当,带着七八个家丁气势汹汹来到府衙附近拦截告状之人。
“少爷,快看,还真有人告你的状。”
有个家丁突然抬手一指。
范少东抬眼一看,一眼便认出了李四与王五。
“这帮贱民还敢告本少爷的状?上,全部给本少爷抓起来。”
“是!”
几个家丁如虎似狼般冲了上去。
“跟他们拼了!”
眼见那些家丁冲上来,王五不由怒喝了一声。
转眼间,双方便陷入了混战。
“住手!”
这时,一声怒喝传来,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大步走上前来。
“伱谁啊?”一个家丁斜眼瞟了过去。
“你不用管我是谁,你们凭什么当街打人?还没有王法?”
一听此话,范少东不由冷笑:“王法?本少爷就是王法,给我打!”
一众家丁刚要动手,没料又有一个中年汉子走了出来,左手拿着一个小本本,右手拿着一支毛笔。
笔尖在口中蘸了蘸,然后一边念一边写:“范家三少爷范少东说,王法管不到本少爷,因为本少爷就是王法。”
此话一出,范少东不由愣了愣,随之一脸狰狞,抬手一指那汉子:“把他给本少爷抓起来!”
“是!”
几个家丁齐齐应声,又冲向了那中年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