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公署。
荣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见到赵维汉立即发问:“兵工厂情况怎么样?”
赵维汉当然知道荣臻此刻心急如焚,但依旧没好气道:“翕公,现在刚刚开头,明早能开始装车,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根据几个工厂的估算,至少需要20天才能完全将机器设备撤离,这还是一切顺利的情况下。”
“太慢了,照目前的情况看,沈阳恐怕坚持不了二十天,刚刚与辅帅通了电话,他需要布置盘锦地区防务,后天才能抵达沈阳。”荣臻忧心忡忡道。
赵维汉也别无他法,总不能将张作相从锦州绑到沈阳,更何况他也不愿意张作相在沈阳主持大局。
东北军看似反应迟钝,实则已是不慢,军国要务岂可一言而决,就是张少帅在沈阳也得先召集各方要员通过集体会议进行决策。
日本一方同样如此,日本内阁的外务省、陆军省、海军省,与之地位相当的陆军参谋本部、海军军令部,各方势力总要坐下来商量一下,然后由天皇召开御前会议,最后才定下决策。
这个决策过程至少需要三天的时间,然后从日本本土增兵至少需要两天,之后关东军、朝鲜日军、本土日军统筹指挥、制定进攻,相互之间扯皮怎么也得再耗上一天。
尤其是相互扯皮的过程,这个涉及到参战各部日军的利益划分,谁都知道沈阳是东北军政中心,哪支部队攻占沈阳绝对能大发利市。
赵维汉估计进攻安东的朝鲜日军只是擅自行动,并没有上级的批准,但这举动很可能产生连锁反应。
“目前朝鲜日军的冒进之举,说不准也会加强关东军的信心,两部日军为了抢功争相向沈阳进发。”
“同时还有另一种更糟糕的可能,如果我们没有回应,日本人会看出虚实,咱们之前做出来的强硬态度,也就化为乌有。”
“翕公,将驻守洮南的常经武第20旅调至沈阳,同时电告洮辽镇守使张海鹏部、东边镇守使于芷山部做好战斗准备,随时支援沈阳。”
“这是我东北当局需要表露出来的态度,不仅仅是针对日本人,同时也是在告诫我东北军将士,高层是有坚决抵抗之决心的。”
坚决抵抗这个词频繁从赵维汉口中蹦出来,因为它真的很重要,九一八事变之后,东北为何会快速沦陷,为何大批东北军官兵投降日军。
所有的一切皆来源于南京国民政府、北平副司令行营以及东北当局的不抵抗政策,高层都命令不许抵抗,下面的官兵能怎么办?
熙洽作为吉林长官公署参谋长,假传命令让长春和永吉驻军不得抵抗,之后公然带着几万东北军投敌。
根本原因在于不抵抗政策在东北军中根深蒂固,熙洽手下的官兵一开始都没有怀疑,不是所有人都是赵维汉,敢于下克上。
赵维汉要做的是从根源上扭转东北军官兵不抵抗的心态,让长官公署下发布告到各旅各团,表明东北当局的态度。
即使到时候上边长官想要投敌,下边的官兵也有一个堂堂正正的大义进行反抗。
荣臻闻言点了点头:“调兵之事我需要向副座汇报,想来不会有问题。”
“兵工厂搬迁还是要想办法!”荣臻一指墙上地图,随即说道:“只要机器设备和技工离开沈阳,搬到哪里都可以。”
“北宁铁路从唐山至沈阳总计六百公里,按照当前火车的运行速度,至少要12小时,况且北宁铁路局车次运力有限,我认为可以先运至盘锦一线,这样以来可以节省一半时间。”
“同时在开辟一条路线,将辽西地区的火车集结起来,由沈阳、新民、经大虎山、送抵新立屯、阜新一带。”
赵维汉心中晒然一笑,老荣头是真急了,经过他这几天的观察,只要不跟日本人发生关系,荣臻做出的决策还是比较英明的。
一旦跟日本人粘连上,那就麻爪了,昏招频出。
赵维汉道:“翕公,还有两点需要马上布置,其一,东塔机场新到的几十架飞机,现在可都没有组装,必须运走。”
“其二,东三省官银号、中国银行、边业银行可都有不少储备金,边业银行的地下金库里面金条可不少。”
荣臻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家底太厚了也不是好事,赵维汉这还是往少了说,长官公署、省署、沈阳城西的海军司令部,哪个地方不储备一批贵金属和银元?
据后世官方统计,日本从沈阳诸家银行掠走50万两黄金,4000万两白银,而边业银行地下金库约有黄金8万多条,将近260万两黄金。
类似荣臻这些军政要员的府邸,哪家那户没点资产?赵维汉已经可以想象当兵工厂开始运输之时,沈阳的权贵们将会想尽一切办法将自家资产清算。
赵维汉提前打了一个预防针:“翕公,您可要守住底线,您的一举一动其他人都盯着呢,我可不想到时候火车上都是官员的家产和亲属。”
荣臻嘿了一声,冲着赵维汉摆摆手:“我觉得当务之急你还是亲自面见副座,银行的诸多资产只要副座下令即可,可帅府的金库咱们没有钥匙,总不能炸开吧?”
日本人是如何打开金库的赵维汉不知道,但他和荣臻要是想炸开金库,弄出来的动静估计整个沈阳城的民众都能听见。
赵维汉点了点头,他正好也想会一会张少帅,现在的沈阳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就在赵维汉与荣臻交谈之时,交涉公署的王明宇也在与林久治郎面谈,这回是王明宇奉命主动上门。
当朝鲜日军进攻安东的军事行动被提及,林久治郎好似全然不知情,然而日本人的信息传递绝不会如此缓慢。
朝鲜日军刚刚过境,安东沿线的铁路守备队当即获知此情况,随即一路上报至关东军司令部。
“阁下,如果真如你所说,我马上向关东军司令部问询,当前我方是有保持和平意愿的,这只是朝鲜日军的个体行为,无关政府和军方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