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日清晨。
原本就停靠在沈阳站的一趟火车,在天未亮之时就沿着轨道缓缓驶入厂区,列车组将火车头前后调了个方向,工人们使用起重设备陆陆续续将最先一批机器设备装车。
赵维汉看了一眼时间,五点来钟,经过三万工人一个晚上的奋战,总体拆卸装箱四分之一。
一趟火车大约能装走20分之一的机器设备,但这只是理论上的,各个厂区生产出来的枪炮子弹以及其他军用物品,三万多工人也需要撤离。
按照顺序,名单上最前头的是民生汽车厂的生产线,然后是沈阳兵工厂和迫击炮厂,最后是大东纱厂、粮食厂、被服厂、木材厂等工厂。
“赵处长,装备的木箱子不够了!”韩国春颠颠的过来汇报一声。
“艹!”赵维汉闻言气极反笑:“你踏马问我呢?你去问问陶公,看看他有什么好办法?”
韩国春还是能听出好赖话的,蔫不做声转头走了,赵维汉暗骂了一句,太踏马官僚了。
严格意义上来讲,张大帅时期东北军是旧军阀,张少帅时期东北军是新军阀,两者有些差别,来源于当政者思想观念的差别,但本质其实没有区别。
这一时期各个工厂经营情况和工作效率虽有较大改善,但充其量创造其应有产能的60%,一方面是工程师和技工水平不行,另一方面则是官僚主义的存在。
最为讽刺的是,直到沈阳兵工厂被日本人改为奉天造兵所,才创造出其应有的产能。
......
东塔机场就在兵工厂南边,两地相距四五公里,在一队官兵的保护下,赵维汉顺利抵达机场。
由于当前形势紧张,航空处以及机场人员全部就位,吃喝拉撒都在机场之内。
赵维汉虽然官职不高,但参谋长陈海华听说好像是代表张少帅,沈阳当前好多事都经赵维汉之手,于是亲自出来迎接。
“赵处长,飞机都准备好了,飞行员是高志航,咱们里边说话?”
赵维汉一摆手:“陈参谋长,公务紧急,飞机现在就起飞,我现在就走!”
陈海华急着道:“赵处长,你见了副座劳烦问一下,机场的这么多飞机应该怎么办,我们也好根据指示来办!”
赵维汉点了点头,当即在陈海华的引领下,向着一辆运输机走去。
陈海华问的不是尚没有拆装的40多架捷克飞机,而是东塔机场的其他飞机。
东塔机场是东北空军的大本营,机场停靠的飞机有265架,但飞行员只有一百人出头,也就说还有大部分飞机没有人驾驶。
运输机在高志航的操控下稳稳起飞,另有两架战斗机充当护卫,先是在上空盘旋了几圈,赵维汉趁机朝下方望去,整个沈阳周边的情况一目了然。
东塔机场在沈阳城东南方向,在机场的西南侧有一个兵营,驻扎在此的是卫队二旅第二团,守卫沈阳南大门的同时,也为机场提供侧翼保护,专门防备浑河火车站的日军。
飞机上有机组人员三人,赵维汉的随行人员则只有郭树武一人。
张少帅为了更好与各国领事联系,于是特意赶赴天津,此次赵维汉去天津面见张少帅也不是要行下克上之举,带着郭树武足以。
赵维汉偏头看向郭树武,面色有些发白,心说将这小子留在身边还真留对了,换作其他人知道熙洽的身份,恐怕下手没那么利索。
“小武!”
“哥,有啥事?”
机组人员离着两人至少六七米,身边也没有外人,所以私下称呼也就没有太正式。
赵维汉笑道:“这次多亏了你,你小子立功了!”
郭树武腼腆的笑了笑,他还真不在乎立功什么的,只知道赵维汉让他干嘛,他就干嘛。
“之前练过?”
郭树武嗯了一声:“五爷爷有个师弟,是沧州人,跟着义和团打过洋人,后来在滦州教过几年把式,老郭家好多人都都在他手下学过几招。”
赵维汉恍然大悟,他还真记起来有这么一号人,那应该是民国成立之后的事。
赵维汉父亲也在滦州,但是在开滦煤矿任职,而赵维汉虽然高中之前寄宿在舅舅家,但还真没怎么留意这件事。
老郭在滦州可谓是根深蒂固,爷爷辈一文一武两位进士,舅舅辈有几人出身于天津武备学堂,正经的老北洋。
在往上叙说渊源,可以追溯到李鸿章的淮军,最高职务者是芦台、滦州两地守军的统带。
“哥,这次去天津没什么事吧?”郭树武不无担忧道。
赵维汉一瞪眼,叮嘱道:“放心,指定没什么事,你啊,给我老实点!”
飞机在降落在天津东局子机场,由于提前联络过,所以张少帅公馆的车辆早在飞机落地之前就在机场等候。
“赵处长!”
赵维汉一拍来人的肩膀,嗔怪道:“戴长仁,几日不见,生疏了。”
几人上车之后,赵维汉打听起张少帅最近的日常。
都是张少帅的身边人,戴长仁倒也没多加隐瞒:“这几天少帅一直在会见各国公使,整天不见回到公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赵维汉闻言点了点头,透过车窗观察沿途的风景,如果说沈阳算是民国时期的一线城市,那么天津就是超一线城市,另外两个是上海和青岛。
天津的城区要比沈阳大得多,由于是清朝最早开放的城市之一,建筑风格多受外国影响,来往之车辆较之沈阳也多了不少。
张少帅在后世的和平区,如今的法租界内,占地1000平出头,民国十年入住之后,经过多次扩建,分为东西两院。
东院是作为办公机构,西院则是亲眷住所,迎接赵维汉的是张少帅的卫队长谭海。
“赵处长,汉帅正在打网球,让我将您送过去!”
赵维汉笑道:“汉帅倒是好雅兴!”
东北局势紧张,赵维汉本以为张少帅夜不能寐,没想到居然还有心情打网球,也不知道是胸有成竹,还是心大不装事。
张少帅为人向来宽和,所以东北军中下层官兵对其甚为拥戴,但观其所为,实在谈不上是一个合格的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