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寻深吸一口气。
眼前的场景，让他有些反胃。
虽然已经见识过了杀人，但江寻从未想过，会发生这么大规模的杀戮。
人就像是下饺子一样，被丢进江水里。
涛涛的江水毫不留情地淹没他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席卷着消失在水下。
那一个个人，无论大小，在江水的面前，全都一视同仁。
这种急促的江水，除非这些人里有玄力，否则根本就不可能活下来！
而如果这些人里面有玄力，他们多半是不会留在这里等死的。
所以说，眼前这些人，多半是都要死在这里的。
对于他们来说，尔朱荣的行动，就是催命符。
“这么多的人，我们没法救，也救不了。”
江寻摇了摇头，河阴之变对于北魏来说是一场巨变，他虽然能够介入当中，可却无力改变大势。
救下元英，已经是江寻能够做到的最大程度的事情了。
如果被尔朱荣盯上，这可不同于贺拔三姐妹，还给江寻逃跑的机会。
心里清楚这一点的江寻深吸一口气，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变化。
元雍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他只祈求着，尔朱荣能够理解自己，放过自己。
身为大魏的丞相，也同样是宗室的一员，元雍并不想为皇帝做些什么，胡太后的死活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反正接下来只要自己能够活下去，重新振兴皇室，为什么不能从他元雍开始呢？
尔朱荣就算是再怎么有能耐，做了这种事情之后再想要掌握大魏，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至少元氏，以及跟随他们的人，是不会让尔朱荣这么做的。
不死不休，这就是这场河阴之变后，带来的最大变化！
尔朱荣当然想到了这一点，但这家伙的自信也超乎想象，在她看来，自己的实力，就算是再怎么危险，也不是她的对手。
只要她愿意，接手北魏，就在今天之后！
“这份自信，最终演变成了自负······”
江寻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摇了摇头。
尔朱荣已经踏上了死路，江寻能够看见未来一甲子的变化，所以他的决定，依旧是离开。
“尔朱荣！你不得好死！”
这一路上的人约莫有近千人，各路大臣们带着麾下的侍卫再加上家里的妻妾，这么多的人十来看热闹的。
结果这个热闹，最终变成了被尔朱荣手下的士卒们一个个地推到水里。
扑通扑通地声音不绝于耳，江寻甚至能够听见落水前这些人最后敌挣扎。
虽然这些拓跋氏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尔朱荣的手段狠辣，属于走的是斩尽杀绝的路子。
贺拔三姐妹在江寻的身边，她们的脸色也非常的难看。
尔朱荣这么做，对她们来说是一种巨大的震慑，甚至贺拔允能够看见，有朝一日她们也许会因为什么错而被丢到水里。
“这样下去不行！”
贺拔允扬起声音，虽然在一片混乱里，这样的声音很轻，可江寻还是听得很清楚。
她也是从杀戮中走出来的，不过就算是这样，她对坑杀被人的事情，也没有丝毫的兴趣。
尤其是尔朱荣这么做，像那些普通人出手的时候，更是让她满脸恼怒。
只不过在她出手之前，江寻忽然出手，拦住了她。
“江公子，就算是你，如果要拦住我，我也会生气的。”
贺拔允确实是恋爱脑，对江寻自然也是充满了兴趣。
可就算是恋爱脑，她也有着自己的底线，有些事情，就算是江寻她也不会原谅。
见她这幅态度，江寻没有生气，反而是笑了笑：
“冷静一点，大小姐。”
江寻看得出来贺拔允的意图。
如果只是坑杀那些大臣们，江寻没有任何意见，政治斗争就是你死我活，上了赌桌还以为自己能够活着下来，这些人想得未免也太简单了。
但被裹挟而来的百姓，只是一些普通人，也被卷入了这一段河水里。
贺拔家对他江寻很不错，就算是最严苛的贺拔胜，对江寻也都是非常照顾的，甚至还专门给江寻安排了一个贴身侍女。
既然现在的贺拔允打算出头，那么江寻也会跟上。
只不过她清楚的知道，贺拔家现在是武川派的领头羊，但现在是在尔朱荣麾下，所以就算是领头羊，一旦失去了尔朱荣的眷顾，贺拔家也会失势。
当然，尔朱荣并不会现在就对贺拔家出手，可裂痕一旦产生，就不会轻易被抹去，只会越来越大。
贺拔家绝对不是尔朱荣的对手，所以江寻此刻站出来，也算是为了偿还贺拔家的一饭之恩。
只不过原本江寻打算低调地离开，现在恐怕只能换个方式，在被尔朱荣丢下水之后，在下游找地方登陆。
“交给我来吧。”
江寻看了一眼贺拔允，将马背上的小姑娘交给贺拔允。
随后催动座下马匹，不给贺拔允反应过来的时间，纵马来到了尔朱荣的阵前。
“大都督！还请听我一言。”
如果没有用上玄力将这一句喊出来，是没几个人能够听见的。
但江寻顾不得暴露自己的情况，大声喊道。
也正是这一声，响彻整个军阵，才让尔朱荣注意到了坐在马上的年轻人。
“这是何人？有何职位？”
尔朱荣没见过江寻，只是从贺拔岳的嘴听说过江寻的名字，却并不知道江寻的长相。
如果不是江寻用上了玄力，她也是不会注意到的。
“他，他是贺拔允家里的幕僚，名字好像、好像是叫······”
站在尔朱荣身后的尔朱世隆犹豫了一下，半晌也没有想起来江寻的名字。
她也只在大营里见过江寻一面，虽然长得很不错，但对于她这个战斗狂来说，长相这种东西，就和脚边的石头子一样，除了形状都差不多。
“江寻······”
结果尔朱荣先开口，只不过脸色有些阴沉。
这个时候江寻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背后有贺拔家的指示？
“与贺拔家无关，我在这里，只是因为有些事情我看不下去罢了。”
江寻没有下马，而是坐在马背上，直面身前搭弓拉箭的士卒们，以及尔朱荣身边，已经攥上武器的众位玄武将。
没有压抑自己的声音，江寻淡淡地说道。
高欢落在尔朱荣身后，作为辅助了这一次河阴之变的人，她当然清楚尔朱荣这一次的决心，不是一个江寻能够阻止的。
只不过就算是这样，高欢也不想看见江寻被尔朱荣给杀死。
毕竟江寻是个很特殊的人，一个有玄力的男人，对于尔朱荣来说，她可能不会在意，毕竟尔朱荣觉得自己差不多快要无敌了。
但对于高欢来说，不管是喜好还是重要程度，江寻都是她壮大自己的机会。
“江寻，有什么事去找你的主人说，大都督做事，有你说话的份吗？”
高欢没有给别人说话的时间。
这会儿的事情很重要，所以尔朱荣是不会给江寻废话的机会，如果让麾下的人出手，以江寻如今的实力，根本逃不掉。
所以高欢率先出手，决意阻止江寻接着说下去。
她此刻也恼怒，为什么贺拔家的那三个人不出现，反而是江寻一个人出现？
难不成真的是江寻自己看不下去，所以自找死路？
“住口！”
尔朱荣开口。
高欢心下一凛，顿时不敢说话，往后退了好几步，缩到人群里。
心里则是叹了一口气，看来尔朱荣真的生气了，恐怕江寻也活不了多久了。
她就算是心里再怎么不愿意，这会儿也只能放弃江寻了。
“尔朱将军觉得，这般下去，真的能够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吗？”
江寻没有直接开口放人，他又不是圣母，无脑给人发“善良和爱”，他很清楚，只有在足够的利益下，才能够打动尔朱荣的心，让她做出选择。
尔朱荣看着江寻，如果是别的男人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她是绝对不会理会的。
但对于江寻，她还记得那天贺拔岳带过来的纸条，上面写着的东西，据说就是这个男人给她的。
上面的东西，让尔朱荣大受震撼，再加上贺拔岳说过的那些话，所以此刻正主出现，虽然场面和她所想的不一样，但她还是选择了听江寻说两句。
如果说得好听，那她也不是不能放过这个当着所有下属的面前向自己表露出敌意的男人。
江寻浅浅地吸一口气，慢慢地开口说道：
“尔朱将军，如今东北有葛荣，南地有萧衍，你的敌人应该是这两人才对，这一场河阴之变，已经足以让你拿下洛阳，接下来不管是平稳过渡还是执掌一方都极为简单，再杀平民，便是暴虐。”
江寻一番话并没有说什么大义，只是点明当今天下的具体问题。
尔朱荣有着一统天下的心思，这一点谁都能看得出来，毕竟尔朱荣眼下所做的事情，就是这个目的。
“葛荣已经有进宫洛阳的势态，如果再不加以遏制，迟早会成为如这涛涛江水一般的洪流，所以当务之急应该是回到秀容整备兵士，应付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葛荣大军才对！”
江寻的一句话，确实说到了尔朱荣的心坎上。
洛阳的事情很重要，但却不值得他一直停留在这里，葛荣才是当下最大的麻烦！
“那么你说，我放过他们能够拿到什么？”
尔朱荣眯起眼睛来，江寻说的话没问题，可她尔朱荣并不满意，杀完这些人再回去，也不是个大问题。
这会儿她要问问，江寻能给自己什么东西，换这些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