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很大，真要说去什么地方的话，众人七嘴八舌间倒是给出不少建议，但余良还是想听听王冰和黑牛的打算。
其实想想也真够苦的。
自己领着这一屯人从广宗城转移到现在，愣是一点安生日子也没过上。
要是当初，他一个人溜了也就溜了，这会指不定已经跑到哪里重启人生了。
而余良刚刚的怒容，直接让他们噤了声，这会低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用木棍在二人面前的地上敲了敲：“有什么想法赶紧说，怎么都哑巴了？兄弟们刚刚也说了不少，你俩考虑如何？”
话音刚落，他就明显看到黑牛脖子缩了缩。
这小子怕我？
坐在黑牛旁边的什长张了张嘴，有心想说什么，就听到黑牛恹恹地开了口：“你直接问王麻子就好。”
“哦？王麻子，你的主意？”
余良目光落在王冰身上，眼神里带着询问。
“说说看，你们怎么打算，大家都是兄弟，有想法直接说，不用藏着掖着。”
王冰露出笑脸：“余大哥是屯长，咱们都听余大哥的！”
“那就黑牛说吧。”
余良微微抬起头，低声骂道：“黑牛，别在那里做闷葫芦！不许糊弄，想清楚再说，我们等着你，若说的不好，罚一顿饭！”
黑牛：“......”
听见罚饭，他打了个激灵，沉默片刻后回答道：“余大哥，那你容我想想。”
“不急，慢慢想！”
这天已过十月，北方有些寒了。
余良坐在火堆旁也不着急，一边翻腾柴火一边打量众人。
他还记得在外面寻草药时，黑牛跟他提起过去黑山，按照现在情况来看，去黑山这个想法，应该也是他人授意的。
感情是这王麻子，又拿黑牛当枪使了？
王冰这会想笑又不敢笑，同时心里还有点奇怪。
屯长今天是怎么了？
怎么对黑牛突然开始苛求了，以前也不是这样啊。
他偷偷瞄了眼余良，又瞅瞅黑牛，终究还是没有出声，也低头盯着火堆发呆。
去黑山的想法确实是他告诉黑牛的，并且分析了无数好处，不过他希望这话从黑牛嘴里说出来，毕竟到了黑山之后做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占山为王，落草为寇！
也就意味着，以后少不了打家劫舍，会为祸一方。
当初加入黄巾军，他可以解释为替天行道，可真要是主动去落草......这种话他说不出来。
自己可是读圣贤书的。
火堆烧得正旺，照在众人脸上，大家就这么静静烤着火。
哔哔——
一截木头炸裂，爆出几点火星。
黑牛抬起头，仿佛刚才的炸裂声响给他带来了灵感，瓮声声道：“咱们不能去下曲阳！”
余良看了他一眼，缓缓问：“为什么不去？说来听听。”
黑牛道：“先前人公将军在广宗，地公将军在下曲阳，我们都被官军打的很惨。现在广宗城已经被攻破了，官军一定会重兵围攻下曲阳，我们应该找个地方先避一避，看看战斗结果再说......”
“我，我能想到的就这些，也不知道对不对。”
一席话说完，黑牛的脸不知是不是因为火光映的缘故，面皮连带着胡须都变得通红。
他心里砰砰直跳，自己这么一个粗汉，第一次琢磨这些细致的东西。
只希望没有说错，省得给队伍带来麻烦。
“余大哥，你还是问王麻子吧，他主意多！”
黑牛说完又补充一句。
其实余良已经十分惊喜，他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想到了下曲阳的问题来，于是紧跟着问一句：“你继续说说，我们有没有具体的地方可去？”
“没有，如果，如果硬要选就去黑山或者家乡。”
黑牛这次回答倒是挺干脆：“其实我就知道广宗，下曲阳，还有家乡，对了，还有大陆泽，至于黑山......”
说到黑山，他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王冰，原因显而易见，就是这小子教唆的。
广宗是他们战斗过的地方，黑山则是在太行山脉南段，地处冀并几州交接，山形绵长险要。
至于家乡，也就是井陉县，归常山国管；
而大陆泽，则是当初大家伙从家乡出来时的必经之路，水草丰茂是个渔猎的好去处。
余良这时不停追问：“为什么要选择黑山？”
“夏天有吃食，冬天有猎物，就算官军来了也不怕，打得过就打，就算干不过，也能在山里找地方躲。”
余良笑了笑，道：“黑牛说的很好啊，进可攻退可守，是个不错的地方！”
话虽是这么说，如果将来哪一天真有敌人重兵压境，他们这些人在黑山也是插翅难逃的。
首先还是要壮大实力。
但在壮大实力之前，得有口饱饭吃才行！
没有粮食，就没有兵源，没人会愿意跟别人饿着肚子混山头。
同时余良也注意到了一点，尤其黑牛刚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怎么听都觉得这家伙天生就是干山贼的胚子。
黑牛的身手和箭术都不差，说不定以后真是个大贼！
“大贼”这两个字在他脑中一晃，余良的心也跟着颤了一颤，像是意识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目光惊奇地打量着黑牛。
黑山黄巾诸帅，本非冠盖，自相号字，谓骑白马者为白骑，谓轻捷者为飞燕，谓声大者为雷公，其绕须者则自称羝根，其眼大者自称大目。
黑牛姓左，生得一把大胡子，左髭丈八？东汉末年黑山军首领之一，最终被袁绍所杀。
他的目光停留在黑牛脸上，左右上下扫个不停，越看越觉得心惊，越心惊心里也越发笃定八成就是此人。
不管是身长八丈，还是胡须丈八，反正挺靠谱。
就余良所知，现在的黑山只有张牛角在那厮混，势力不显，名声也不显。
黑山贼真正起势，是在黄巾起义失败，广宗和下曲阳被攻破之后，大量黄巾游卒逃往黑山，大大小小贼头们因此乱中成名，逐渐形成了气候，开始啸聚山林和朝廷分庭抗礼。
“余大哥，我、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黑牛弱弱的问了一句，唤回神游天外的余良。
余良抬起头，只见众人全都眼睛不眨的盯着自己看，他搓了一把脸，开口道：
“黑牛，说的挺好，以后还要这样，多想多动脑子！哎，你家还有没有其它的兄弟？”
鼓励的话说完，他鬼使神差的问了个问题。
“这倒没有！”
黑牛听着前面的话还挺好，听到后面，就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就在这时，一直在不远处看顾小不点的于根突然说道：
“黑山是个不错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