舢板被窝漩带得不断倾斜，赵厚福竭力下探竹篙，想借河泥顶住舢板。
然而河段深不见底，两人被侧翻带着甩出去，“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河底波光粼粼，清澈见底，连死尸脸上的雀斑也清晰可辨。
季长青借着水属灵气，稳稳当当地浮在河中，正和前方的尸体面对面。
“囡囡，是我的囡囡！”赵厚福挣扎着嘶吼道，被灌入口腔和气管的水流呛得剧烈咳嗽。
囡囡稚气的脸，绽放一丝天真无邪的微笑。
女孩不过豆蔻年华，正是最青葱的年岁，她双臂前后律动着，纤细双腿也轻轻晃动。
她红底绣鞋轻轻点着，柔软腰肢扭着，檀口歌唱着，小手摇摆着......
跳的是村人最熟悉不过的锅庄舞，唱的是最喜庆的丰收谣。
她的长发在水面缓缓散开，像是撑起了一片黑色的莲叶，红唇更加艳红，白皙小脸更加莹白。
她。
好美啊。
季长青惊艳不已，抬手挥出重水珠。
重水珠砸在女孩脸上，稚嫩的小脸凹陷下去，双眼暴凸。
“金色的麦浪在风中摇荡，沉甸甸的稻穗闪着光芒哟......”
咿咿呀呀的歌声继续从塌陷的嘴里传出。
季长青毫不犹豫，掉头就往远处游，并不断悄然释放青木气，溶于水中。
两只小手抓住了他的两侧肩膀，止住了向前扑腾的动作。
“好疼......”小女孩低低地哭泣。
季长青只觉得肩上死沉死沉的，怎么也挣不脱柔若无骨的小手。
他不动了。
她也不动了。
少顷，脖颈传来刺痛。
细细的尖牙安静地撕咬他的颈骨，咔吧咔吧......
“长青，老头子来帮你！”
赵厚福有着一身好水性，已浮出水面，他捞起漂浮在河面的竹篙，又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他吆喝一声，将竹篙对准季长青身后一点的位置，用力捅了下去。
“老鬼死来！”
季长青猛然暴喝，赤泉剑直直刺出，挥出一道璀璨红芒，洞穿赵厚福的胸膛。
老者身形一滞，手中竹篙再也无法挥下，大片大片鲜血，从他心口处流淌而出，将河水染成猩红。
季长青神色微冷。
难怪武长老劝他不要接取这个任务，这一剑他全力施展，又是趁其不备，却没能取这水鬼性命。
“小鬼！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赵厚福张开嘴厉啸道，声音却是从体内传出，他浮在水中，胸前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豁口，当中伸出一条尖细分叉的灵舌。
一双遍布淡青色环纹的利爪接着自伤口处探出，然后是风情各异的九个美人首、不着寸缕的身子、和修长圆润的蛇尾。
赵厚福的身体裂成两半，被河水冲刷走，一只绿发青鳞的美女蛇亭亭玉立在季长青身前。
丰盈硕大的峰峦上赫然有一道惊人的伤口，正是季长青留下的。
她。
也好美啊。
无愧是神话生物相柳的血脉后裔。
《山海经·大荒北经》载：“相柳者，九首人面，蛇身而青，所歍所尼，即为源泽，不辛乃苦。”
季长青认出眼前的生物，略感惊讶。
浔蛇水妖不是早被平天侯甄古举族屠尽了吗，正是因为有这一番功劳，望江甄氏才至今是东海国顶级门阀。
“你，是如何发现的？”
浔蛇并不急于发动攻击，美目死死盯着季长青，不甘地质问道。
“你的破绽，太多了！”
季长青也不急，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悠哉悠哉地欣赏起美女蛇的身材。
实际上，他之所以能发现，是因他在为赵厚福渡入木属灵气时，发现老者体内早已被蛇毒侵蚀得千疮百孔，回天乏术。
木灵气生机盎然，对死气最是敏感，尽管老者体内有浔蛇存在，但蛇性属阴，而人气为阳，不难分辨。
更让季长青确信有诈的，是老者从落入河中到游出水面，又拿起竹篙欲回来帮他的这番动作。
太快了！快得不像是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
此外，他以重水珠砸上女孩囡囡时，她毫无活气，也未曾反抗，宛若提线木偶。
如此种种，早已让他察觉真相。
“不说，那就别说了，你可以死了！”浔蛇俏脸浮现狰狞，似是恼羞成怒。
她墨绿色的舌头舔着唇角，一丝涎水晶莹滴落：“你的阳精很精纯，阴精也很大，是水火双灵根修士吧，我好久没吃过这种美味的仙人了。”
浔蛇等待这许久，自然是为了拖延时间。
她心脏被季长青的剑芒贯彻，赤泉剑自带的金火锐息侵入，让属水的她五内俱焚，几经尝试才勉强压下。
浔蛇九首齐齐张口，吐出道道黑绿蛇毒，同时她游窜逼近，九条长舌猛然延长数丈，将季长青身躯紧紧缠绕。
季长青等待这许久，自然也是为了拖延时间。
他将手伸到背后，从女孩脸上抠下重水珠，狠狠地砸了上去，同时，周身燃起熊熊烈焰，将蛇舌烤得噼啪作响。
浔蛇冷笑一声，不闪不避，撑起双手便欲硬碰重水珠。
蓦地，她大惊失色，发现手臂忽然失去知觉，僵硬得宛如沉木，双腿也仿佛被绑缚，钉在水底。
正是《青木昭见固水诀》的固水化木之力！
重水珠狠狠轰在她受伤的心口处，顿时血肉模糊，胸腔塌陷。
季长青眼底掠过杀意，欺身而上，赤泉剑疯狂劈砍。
浔蛇发出一声凄厉尖啸，她四肢动弹不得，只得以头颅来抵抗季长青的剑光。
接连碰撞下，溅起大湓水花，她蛇鳞纷飞，头骨也不断被削下碎片来。
但浔蛇好似没有痛觉一般，不管不顾地疯狂撞击赤泉剑和重水珠。
季长青瞳孔微缩。
好强悍的肉身！不愧是上古凶神的后裔，怕是堪比中阶的铜皮力士了。
他不敢大意，全力施展，剑势分光掠影，并不断以藤蔓术缠绕干扰，又吐出碧波，接连轰击。
“小男人！下次再见，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浔蛇九首已断去七个，她纵然凶悍，却也不是真个不怕死。
她蛇口一张，吐出一颗墨绿内丹，身躯霎那间摆脱木化状态，腾跃上岸，头也不回地朝西边逃去。
那丹激射而来，撞开重水珠，余势不减，将季长青震退数米。
“奇怪，她明明是水族，却不沿着河流遁逃，这是要去哪？”
季长青也浮出水面，驾驭玄光飞梭，紧追不舍，并无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