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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子震浑身没有丝毫气势,低着头平静地看着海面,但没有人怀疑那宁静之下压抑着着沛然爆裂的力量。

季长青汗毛瞬间竖起,宛若被催命的恶鬼盯视,修炼得平湖波稳的心海波浪滔天,四肢紧绷到僵直。

“便是你夺走了寸芒桃花杖?”

雷子震看向季长青,明明是问句却带起笃定的语气。

“不错。”

季长青没有丝毫迟疑推诿,干脆利落地承认。

“你想往岛上逃,借助限制修为的禁灵法阵与我一战,对吗?”

雷子震淡淡的声音落下,季长青如坠冰窖,灌注向玄光飞梭的灵气也停滞下来。

“你逃,他们死。”

雷子震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冷笑地看了一眼海面的人奴和水妖。

“你以为,我会为这些低贱的凡人和海妖舍却性命?”

季长青面色如常,嘴角勾起,哈哈大笑着讥讽他。

“试一试,就知道了。”

雷子震抬手抓摄,攥住已吓得呆愣痴傻的青蟹少女。

另一只手伸出,捏碎了少女的两条手臂,发出咔呲的脆响,又随意揉捏一阵,将她的双乳拧成血肉烂糊。

青蟹少女嘶哑变形的惨叫响彻碧海,雷子震嫌吵,于是皱着眉头拍入一道灵气,摧毁掉她的声带。

数个时辰前还鲜活俏皮的少女便成了一个只会“嗬嗬”怪鸣、不停扭动的诡异玩意。

季长青怒火中烧,恨不得将眼前夔雷海牛千刀万剐,但冰冷的理智告诉他要克制住,不能显漏出半分不忍和愤怒。

“无趣。”

他的面皮轻轻颤抖,最终勉强维持住平静,嘲笑道。

“不喜欢?那她呢?”

雷子震看向隐匿于海面下的浔蛇,抽出他腰间的黑铁重剑。

剑锋切入那坚如玉石的身躯,沿着脊椎划向蛇尾,墨青的鳞片在剑刃前寸寸崩碎,殷红的鲜血如瀑般狂涌而出,九颗精致柔媚的美人首霎那翻卷出狰狞白骨。

娩娆!

季长青的心脏被狠狠攥紧,顺着剧痛血液被挤出胸腔,热血冲涌进头颅,大脑还未及思考,身体已然迅猛冲出。

但下一秒,轰鸣的雷电在身前炸开,他整个人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胸膛焦糊黑烂。

浓血黏满视线,他已看不清雷子震手上的娩娆如今是何等血肉模糊,是否已身归九幽,他不敢再想。

季长青摔落海中,他懊悔不已,知道自己这刹那冲动已完全暴露娩娆在他心底的地位。

现下只有果断舍她远遁,才能赌雷子震手下留情的一丝可能。

形势不容迟疑,他强撑起身子,按住溢血的胸腹,划开水波,在水属灵气催动下游向淹藻岛。

“还真是心狠。”

雷子震眼中意外一闪而过,他手一松,遍体鳞伤的浔蛇坠成一道直线,砸入海涛中,大片涓涓鲜红弥漫开来。

他片刻的失算,季长青已重返淹藻岛。

感应到眉心象征娩娆的契约印记并未消散,季长青松了口气,盘坐海滩边,静候雷子震的降临。

雷子震登岛、阵法起效的那一瞬,修为骤降可能带来的失措感,是他最大的胜机。

心境已可以自如地沉浸在《赵太公临湖观剑贴》的平湖状态,但他并不能靠这部如今看来已稍显粗劣的功法制胜。

季长青在慢悠悠地看着天上的云。

风不动的时候,云海也像一个平静的湖。

风动的时候,湖水和浮云也会变成锐利的剑。

雷子震忽觉索然无味,并无兴致再折磨这些弱小的水妖。

原也只是想看看这个甘愿大费周章搭救人奴的猎物,在亲眼目睹他凌虐时,会不会显露出那种憋闷的,不甘的,无力的可笑表情。

可惜,没有。

他对这个短暂跳出他手掌心的猎物产生了一丝兴趣。

既然这个猎物一心想引他上岛,那便如其所愿。

作为夔雷海牛族青壮一代的领军者,三大夔牛子之一,他从不畏惧同境挑战。

虽然这个猎物可能在同阶杀掉了长老雷巨坤,但这并不足以让他产生忌惮之心。

毕竟雷巨坤被章玄尘废掉修为后,早已散掉心气,不过一具冢中枯骨。

黑袍在风中飞掠成展翼的猎鹰,雷子震落至金黄沙滩。

练气十重楼的修为瞬间就被无孔不入的法阵桎梏压得节节下降。

与法阵压制同时袭来的,还有季长青的剑,和坠落头顶的重水牢狱。

这个猎物,竟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倚靠岛屿地利与他周旋,而是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这里。

雷子震浑身汗毛乍起,他看清对方身影时,那道寒光就已在眼前!

幸好,他并非全无防备。

早已蕴含在牛角中的汹涌雷霆喷薄而出,暴戾的雷光像疯狂扭动的电蛇。

季长青重重摔落在地,砸进了沙砾里。

雷子震微微一笑,一次试探,猎物的实力暴露无遗,这么低劣的剑法,与夔雷海牛族一品天级的《寂灭湮雷》有天壤之别。

他旋即有些失望,没有惊喜的战斗,对手弱到让他提不起半分兴致。

雷子震毫无保留的一剑落下,浓郁的雷力灌注得剑刃黑蓝狰怖。

本不会再有任何意外。

但一道飘逸的白线划过。

雷子震恍然,这是迅疾如龙、以下克上的一剑,寒芒带起季长青身上的血迹,像是天边雪落于崖上红梅。

这是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一剑。

是这个弱小的猎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挥出的一剑。

但是,好眼熟,在哪里见过。

对了,想起来了,是章玄尘斩杀与他同为夔牛子的雷振雨时用的那一剑。

白芒如云如雾,从冷冽的剑锋直掠而出,仿佛白虹撞入大日。

绝不是骨骼那种森冷的苍白,而是明媚的、温润的,仿佛细瓷和鹤羽的洁白。

只是,这瓷并非文人装点风雅的摆件,这羽并非鹤鸟披身覆雪的点缀。

而是一道惊艳的,涤荡尘秽的垂天之云,其裹挟的灵气宛如天山终年雪、瑶池万里寒,席卷而过,将漫天疾雷都吹成流殇的暗星。

行云经天,止彼戈矛。

覆盖了半片穹宇的庞大雷海被惊云白剑从正中贯穿,倏忽而过后,原地只留下一道凄冷的霜痕。

霜痕变成雷子震腰侧的伤痕,这道整齐的切口边缘还在推进,像是滚热的炉火贴上红油,接触下坚硬的牛皮和筋肉都迅速溶化。

从身躯到心神都被这一剑刺破,雷子震的嘶吼和痛嚎响彻淹崎群岛。

《章北游解剑十七》第一式,云轻天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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