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屋内的摆设,依旧和以往没什么区别。
陈平安把果篮放在有些老旧的木桌上,顺势坐在一旁的木凳上。
妇人则是去后厨,稍后拿了一张大烧饼出来,递给陈平安后说道:“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婶的烧饼了,那时候噢,吃的满嘴香。”
见妇人和以前一样,对自己依旧热情,随即也放下了原本的拘束,接过说道:“谢谢婶。”
接着就拿起烧饼吃了起来,只不过没吃几口又放下。
那妇人拿了个小木凳坐在陈平安旁边,见陈平安不吃了,就问道:“怎么了平安,是不合你胃口吗?”
陈平安赶忙回道:“没有没有,婶做的饼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么好吃。”
他语气开始慢下来继续道:“前段时间,有许多外乡人一个接一个来到小镇,多是来和我们这些本土人士购买一些东西,但有些人很霸道,不卖他就动起手来强买,所以我就有点担心您家里会不会有什么贵重宝物,到时候被那些人针对。”
妇人有些惊讶回道:“哎哟,还有这事啊?”
随后看着她会心一笑接着道:“你看我这家徒四壁的样子,哪里是有宝物的样子,再说就算有我们家要是真有了你说那什么个宝物,早就拿去小镇店铺当掉了,换个几两铜钱给我家霖雨多吃几块肉。”
闻此陈平安也是笑笑,见妇人没事也是放下心来。
陈平安接着环顾周围问道:“婶,这已经是正午了,陈霖雨还没下山回来吗?”据他所知,一般这个时间,陈霖雨早就回来了,可是从他进门到现在,除了他和妇人的闲聊,就再没有其他动静。
那妇人的心情顿时有些沉重起来,缓缓开口道:“前段时间小镇内的确来了位外乡人,他带着霖雨找到我说要收霖雨为徒,霖雨说想出去见见世面不想一辈子待在小镇里,索性我和他爹就同意了,然后那人说之后的每个月,都会有人给家里送一袋子钱。”
闻此陈平安没有感到太过奇怪,又咬了一口烧饼随后说道:“陈霖雨他过得很好,婶你不用太担心。”
妇人见陈平安好像知道陈霖雨的状况,有些激动道:“你是不是见过他?他现在人在哪?”
陈平安也是无奈摇摇头接着道:“收他为徒的一定不是一般人,所以陈霖雨跟着他不会有事的。”
妇人还是有些担心,人在天涯,他过得好不好谁又能知道,最终她冒出一个念头,便是去找他。
最后妇人又有些释然,万一他在哪天突然回来,吃不到娘亲做的烧饼,那该多伤心啊,索性还是在小镇等着,盼着盼着,估计霖雨说不定就回来了呢。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妇人立马起身,娴熟地推开了门。
敲门的是一位面容秀丽的姑娘。
那姑娘把手中钱袋递给妇人然后说道:“大娘,这是这个月的。”
妇人和以往一样推脱,“姑娘,你怎么又来了,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这钱我要不得啊。”
“哎呀大娘,这钱您就收下,本来就是托人带给你的,您可千万不要让我为难。”那姑娘热情洋溢,直接把钱袋塞在妇人手中。
“这……。”那妇人欲言又止,索性就收着。
这段时间,她一共收了两袋子钱,但她一分不敢花,把钱都收着。
随后那姑娘吞了吞口水,试探性问道:“大娘,今天还有烧饼吗?”
闻此,妇人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看着姑娘有些婴儿肥的可爱脸蛋,随后回道:“姑娘你还真是喜欢我做的烧饼呢,一个月都来这四回了。”
扎着马尾的姑娘只是挠头笑笑,“谁叫大娘您做的饼这么好吃呢。”
“既然你这么喜欢吃,索性这次我就多拿点给你。”接着妇人转身朝后厨走去。
姑娘本来是托父亲的要求,来给这的一户人家送一袋小暑钱,对此他父亲只说是他以前在庙内一位后辈的请求。
姑娘没多想什么,索性就当散散步,到处走走了,结果在第一次来送钱的时候,恰好碰上要出去卖烧饼的妇人,她顿时就被这香味所吸引,就问妇人能不能给她尝一块,妇人不是什么心胸狭隘之人,很热情给她拿了一张又圆又大的烧饼,在吃过以后就迷恋上了,三翻五头跑来这索要吃食,当然临走前都会放几两铜钱,久而久之她和妇人就熟络起来。
她思绪拉回,看着屋内的拿着烧饼的少年,少年也在看着她,两人眉眼间都有些不可思议,就这样互瞪着。
最后她揉了揉眼睛,就听少年问道:“阮姑娘?”
姑娘把手放下,眼神充满了惊喜,高兴说道:“陈平安。”
接着妇人就从后厨拿了四张大小一致的圆形大饼,看着四目相对的二人,妇人察觉到两人应是认识,随后问道:“平安,你和这姑娘认识吗?”
陈平安点头回道:“嗯,这是我的一位朋友。”
妇人也是笑笑,接着从一旁拿了一块洁净的白布放在桌上,把饼放了上去,包好后递给阮秀。
“姑娘,没想到你和平安还是朋友呢。”妇人看着两人,多了几分不明所以的坏笑,到最后又变失落,也不知自家儿子将来会带回什么样的媳妇,按照他这为人着想,憨厚淳朴的性子,再怎么说也应该会有一位姑娘看上他的吧。
阮秀突然像是想到什么,把一串铜钱给妇人,抱起烧饼急忙说道:“陈平安,突然想起我爹还叫我去给他买一些酒,咱们等一下再见吧。”
陈平安浅笑答道:“好。”
愈跑愈远的她接着对妇人喊道:“大娘你也再见!”
妇人也大声回她道:“好!”
陈平安也在此时起身,手中烧饼已被他收拾干净,一点不剩,少年也察觉自己在别人家坐的时间未免久了些,准备告辞道:“看到婶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想必陈霖雨看到也一定会开心的,我就先告辞了,以后有空我再来看您。”
妇人轻轻点头,在陈平安来到院落后又喊道:“平安你等一下。”
被喊住的陈平安又停了下来,原来妇人怕陈平安想吃她做的饼又不好意思来这拜访,索性就拿了三张饼。
见此陈平安没有拒绝,只是下意识摸了摸口袋。
见此那妇人连忙说道:“平安,你别拿钱,这些就当是婶请你吃的,晚上婶再去给你送些饭菜,可千万别饿肚子。”
善意从妇人身上尽显而来,这位从小在泥瓶巷,受尽周围人白眼的少年心情有些沉重,“婶,您不用这样,我知道您是可怜我,但我陈平安从来不觉得我过的生活就是苦的,吃不饱饭也好,冬天窝在被窝冻的发抖也好,我就是我,以后我会过的越来越好,所以您就不用再担心我了。”
即使他这样说,但妇人依旧把饼放在他手上,声音有些颤抖,愤慨道:“你以为我对你这么好是为了谁啊?!还不是因为以前我欠了你家一个天大的人情,现在他们不在了我怎么还,当然是还给你这个做儿子的!所以你陈平安可千万别把自己当回事!”
到最后她声音有些颤抖,眼眶泛红,眼泪不禁落下一滴,“但你也不要不把自己当回事。”
说完转身进屋,只留还在原地的陈平安,他拿着这几张粗粮大饼跨过门槛,对着屋中的妇人喊道:“齐先生告诉过我一个道理,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您欠我爹娘的人情早就还完了!今后,这份欠您的人情!我陈平安百倍来还!”
秋风萧瑟,吹过少年的面庞,少年面不改色,走向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