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地内城,浪安静的听完了使者所言,睨视了一眼众朝臣,才开口问道:“说说吧,你们觉得怎么样?”
一个留着花白胡须的老者气鼓鼓的,鼻息将劾下胡须都给捋顺了,声若洪钟地道:“国君,黄口小儿,大言炎炎。蓝可是我有扈氏的希望,连夏后都要不过去,派去给一个自己都朝不保夕的黄口小儿,给别的氏族知道了,还不得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又一个脸上已经坑坑洼洼地老头说道:“牧正大人说的有道理,未来的国君,怎能给他人当质子,这件事情,说什么也不能答应。”
“不答应,不答应,牧正和庖正两位大人,你们去跟夏打啊,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子辛辛苦苦训练了那么多士兵,这么几天打下来,死了多少了,谁家里没个父母妻子了?就他们在前线卖命,你们躲在后面这也不愿意那也不愿意。”一个左眼处有着一道伤疤,只睁开一只眼睛的老者,就像一个点燃的炸药桶,说话时的口水都快要喷到牧正和庖正的脸上。
说完又上前两步,指着牧正的鼻子骂道:“就是你个老不羞,上次说了将国君三子送过去,也算是满足封偃的要求了,国君都同意了。你倒好,搬出咱有扈氏的祖训出来,硬是把这建议驳了回去。你爷爷的,国都要亡了,还惦记你那批祖训呢!”
老人话匣子一打开,便如同打开的水龙头,责问的话源源不断,这些天来受的委屈,也一股脑全都发泄了出来。
面对这为有扈氏征战了五十多年的老人,在场所有人都尴尬的站在原地听他责骂,牧正和庖正被他说的满脸通红,手指指着老人,但是却一直插不上话。
“达爷爷。”一个身穿蓝色袍服的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从屋外跑了过来,轻巧地跨过门槛,张开双手抱住了老人的大腿,“达爷爷,您别再说几位大人了,大家都是为方国着想的。”
小男孩一边摇着自己的身子撒娇一边看着老人,见老人的脸色缓和下来,嘟着嘴道:“达爷爷,您刚刚骂人是不对的,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
达一脸宠溺地用手摸了摸蓝的脑袋,笑着说道:“好好好,达爷爷都听小蓝的。”不过转念又想到如今不论是夏还是东夷,都想要蓝做质子,心仿佛被人揪了一下,顿时沉默了下来。
蓝心有灵犀地抬了抬头,双手合住达抚摸他头的那只手,道:“达爷爷,不用担心,我相信仲甄君和封偃君没有恶意的,我到了他们那里,我一样能过的好好的,也许还能偷学一点他们的东西过来呢。”
牧正听了这话,双目睁大,眼神不怒自威,道:“小公子不可!仲甄居心叵测,公子若是去做了质子,只怕有去无回,不如让三公子前去,也算是给足了仲甄脸面。”
“不行不行,仲甄君指明了要我去。要是我去了可以救下大家,我为什么不能去?仲甄君又没有要求三哥去,要是三哥去了他们不满意怎么办?”蓝瘪着嘴,将自己快要流出的泪挤回了眼眶,转身看着牧正说道。
他自小就从太史令那里学圣人之行,认为圣人都会为了苍生而牺牲自己,如今有这个机会像圣人一样为了有扈氏牺牲自己,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想要去做这件事。
浪十分了解自己儿子,见儿子那慷慨赴死的样子,便知道他心中害怕,强自装作这样,也不拆穿。心中比较了姒启和仲甄到底谁更可信后,道:“牧正,就这样吧。既然蓝儿都有这决心了,难道我们连一个十二岁的小娃娃都不如吗?今日之耻,大家都要记住,低头只是一时的,但是不能一直都低着头被人欺负。”
牧正退回到自己应该站的位置,端端正正地站直了,三个老人与屋内其他官员一同躬身道:“是。”
当使者将蓝直接带到了仲甄的大营时,仲甄不可置信地走出了自己帐篷,不顾因为肥胖而动作缓慢的封偃,小跑到了大营门口。
秋风萧瑟,带着金黄的落叶飘洒下来,一个蓝衣小孩被一个大人牵着一只手,眼睛红通通的望着自己,仲甄将这个画面,记了一辈子。
蓝见到仲甄,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发现仲甄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不禁心生好感,轻声问道:“您就是仲甄君吗?”
仲甄也已经听过很多人说蓝如何优秀,有仁王之姿,第一次见到本人,也好奇地多打量了一下蓝,听他发问,笑着答道:“没错,我就是仲甄,蓝,来了之后,就当自己是我这里的客人吧,只要不偷偷逃走,我不会对你有所限制。”
蓝抽回自己被使者牵着的手,抓了抓脑袋,像模像样地作揖及地,道:“蓝,谢过仲甄君。不过蓝可否向仲甄君提一个小小的要求?”
仲甄抿嘴一笑,充满兴趣地看了一眼蓝,玩笑着道:“你可是来做质子的,还跟我来提要求。”说完板着脸,昂着脑袋,道:“说来听听,你有什么事,这么迫不及待就想让我答应下来。”
蓝被仲甄这么一板一眼的一吓,右脚悄悄的退了一小步,怯生生道:“就……就是……”支吾了半天,蓝见仲甄满脸含笑,方知对方在捉弄自己,大声道:“就是我听说仲甄君和皋陶君一样,心怀天下苍生,德才兼备。如今有扈氏被夏后攻打,民不聊生,上次又赠予封偃君不少,现在已经没有太多的物资了,我们可以为仲甄君您提供粮草,但是希望有我做质子,仲甄君不要再提别的要求了,不然我们有扈氏好多人都会活不下去的。”
这话如果是从使者口中说出,仲甄半点都不会相信,然而从蓝的口里说出来,仲甄心中竟是升起了不能拒绝之意。
望着那身高还不到自己胸口的少年,仲甄答应道:“好,我答应你这个请求。”说着一把将蓝拉了过来,对着使者道:“人已经送到了,贵使就请回吧,至于浪君想要什么时候进攻,通知一声便是,我自会配合。”
那使者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在下恳求仲甄,善待公子蓝。”说着又拜向蓝:“公子,属下这就走了。”张张嘴还想说一些什么,但是见仲甄在场,最终还是起身离去。
封偃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营门口,只不过见仲甄已经在处理,便没有贸然上去。见仲甄领着蓝往回走,急忙迎了上去,左右打量着封偃,还没有说话,蓝已经抢先一步说道:“这就是封偃君吗?”心中暗想:封偃君这是吃了有多少,他治下的人民,真的能够吃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