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彤彤的太阳从西方缓缓下坠,将整个天空染成了彩色。离六还有一两里地的道路上,一支排成两排的长龙有序的前进着。
在队伍的前方,是十名持着石矛的奴隶,眼神警惕的观察四周。在他们的前方,是一名又高又瘦,面容黝黑的奴隶,昂首阔步,威风凛凛,正是被仲甄委以重任的进。
队伍的中间,是受俘的苗人与十几名奴隶夹杂在一起,其中有四个苗人抬着一张担架,担架之上,一个小嘴巴男人此时正昏睡在上面,浑身裹满了布条。
仲甄昨晚上见到珩的时候,立即吩咐手下将珩背起来,在河边将他的伤口清洗了一遍,然后将那些不断冒血的伤口颇深的位置,拿布条包扎起来,让血慢一点流出来。
尽管如此,珩经过一天的跋涉,脸色也已经越来越苍白,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珩,坚持住,马上就到六了,到了那里,你一定可以没事的。”仲甄跟在珩的边上,安慰着自己最得力的手下,“你这次只要挺过来,我便赐你六氏。”
仲甄的心里,一直想创建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如今珩立了如此大的功劳,正是可以逐渐改变夏朝奴隶制度的时候。
听到仲甄的话,珩的眼里绽放出一丝光芒,手掌压在担架上,努力地想爬起来。
“好了,别动。”仲甄笑着一只手按住珩,“你现在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有这份心就行了,这次偷袭苗人,大家都干的很漂亮。”
“等以后有了机会,我会一点点帮助大家全部都脱离奴籍,只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
“现在我刚刚受封,本来就没有什么威信,如果再将你们全部都脱了奴籍,那就是给了一些人攻击我的把柄。”
仲甄有意让大家都听见他的想法,因此没有刻意地压低声音,身旁奴隶们的表情,他也一一看在眼里。
“虽然大家如今名义上还是奴隶,但是在我眼里,你们就是我的嫡系部队,是我唯一可以相信的一支人马。”
苗人由葵带领出来的战士,奴隶仅仅占了十分之一的数量。根据对方的说法就是,奴隶确实是可以拿来作为战士补充,但是奴隶的变数太多了,像他这样带着一队奴隶出来打仗,和自杀没有什么区别。
所谓奴隶,在平时便是用锁链锁着,放在那些比较潮湿没法住人的房屋里面,主人心情好就赏他们两口饭吃,心情不好就拿鞭子抽打他们作乐。
这一类人带到战场上,怎么会有战斗力可言。也是因为葵知道这个消息,才愿意接了这个没有任何压力的活来干。
谁知道碰上了仲甄这么一个怪胎,打从仲甄穿越之前的那个原身,就没有对奴隶特别苛刻过。到了阳翟之后,更是让奴隶们可以和普通人一样按时吃饭,在庭院范围内随意活动。
那种第一次有了尊严的感觉,让这群奴隶十分感激仲甄和封偃两兄弟,愿意为了他们去战斗。
在那之后,仲甄对战斗进行布置所展现的智慧,将青铜小刀借给珩用来偷袭的大度,让他们觉得遇到了一个明主。
在选择是否抛弃三个奴隶让自己活下去的关键时刻,仲甄的毅然决然更是让他们愿意为了这个人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由于这一系列不经意间的举动,李仲甄才能在带了一群奴隶出来的情况下,活着回到了自己的封地。
回想起记忆中那个笑眯眯看着自己的面容,仲甄的身体在夕阳暖洋洋的光线下,依旧有些冰冷。
战场上的刀枪,都是看得见的,但是政治上的刀剑,从来都让人防不胜防。
回想起那个人对两兄弟说的“这都是六最强壮的男人,一定能保证两位公子安全”,“六永远是两位公子的家,时刻等着公子回来”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仲甄的手握着拳头,手指紧紧刺在了自己手心处,刺痛着他的神经。
其实自己早就应该醒悟的,队伍里面一个随军郎中都没有,一旦发生了一些小病小伤,拖的久了都是等死的结果。
一两里地并不远,仲甄的话也已经经过互相传递,让全部的奴隶都已经知晓,有嘴多的顺便翻译给了苗人俘虏听,让俘虏也留存了一分希望。
六地与阳翟差距颇大,并没有能够用来抵御外敌的城墙,四周仅仅用栅栏围了起来,每隔十几二十米的距离,便有一座木制的望楼,望楼上方一名士卒负责望哨,防止其他敌对势力或是野兽来袭。
一支百人队伍从远方过来,早早的便被哨兵发现,禀报给了六的代国君。在皋陶去世,伯益守丧之后,负责管理六的,便是皋陶的同族胞弟,皋顽。
得知一支不知名队伍往自己属地而来,皋顽也顾不得和三正一起欣赏舞姬的身姿,带领着所有军队在六的栅栏后方严阵以待。
当见到一马当先位于最前方的仲甄时,皋顽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不过转眼间就被他脸上的笑容给代替了。
将手中的武器交给身边心腹,手上马鞭向着马屁股一挥,快马向前方迎了过去,就像是异地多年的夫妻看见了自己的另一半一样。
“贤侄!”人未至,声先行,皋顽离仲甄还有几十米远,就扯开嗓子呼喊起来。
仲甄在马背上翻身而下,快走两步迎向自己叔叔,道:“阿叔,侄儿回来晚了,让阿叔担心了。”
仲甄说着便做了个单膝下跪的动作,见皋顽要来扶自己,屈着的膝盖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给提了起来。
见皋顽双手尴尬的伸在空中,仲甄又道:“阿叔,事情紧急,请原谅侄儿礼数不周。”
“侄儿军中多人负伤,更有一人性命危在旦夕,烦请阿叔派郎中为他们救治。”
“哈哈,哈哈。贤侄这就是在开阿叔玩笑了,一群贱奴,死就死了,哪还需要郎中来治病啊。”皋顽大笑着道。
“阿叔,侄儿身后这些人,都是战士!更何况,那位重伤的战士,侄儿已经为他赐氏为六。”李仲甄铿锵有力地道,“侄儿如今受封为六的国君,想必有这个权力的。您说是吗?阿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