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甄的反应令皋顽心中诧异,仿佛一个月左右不见,自己所熟知的侄子转了性一般,打了个哈哈笑道:“贤侄这话说的。”
“既是脱了奴籍,自然是有医治的必要。”皋顽说着,下巴向其他人的方向抬了抬,“不过这些贱奴,就不需要麻烦郎中了。”
仲甄道:“阿叔,这里只有为国君死战而负伤的战士,没有什么贱奴。”
仲甄脑海里,大明朝修仙皇帝嘉靖的历史如走马灯一般闪过。如今自己和嘉靖,又有什么区别?来到一个别人经营的铁板一块的地方,手底下只有自己带来的那么星星点点的几个人,唯一占有的优势,便是自己是这个地方名义上的最高掌权者。
“侄儿不才,如今被封为六的国君,拥有六的一切权力,难道连给手下治病,阿叔也要横加阻拦?”仲甄说话间,身后进和其他奴隶一齐身体前倾,让皋顽脸色为之一变。
皋顽身后,一个白须老者笑着走了出来,道:“哈哈,仲甄君说笑了,皋顽君不过是按照礼仪,向仲甄君建议罢了。”
“若是仲甄君认为不合适,那今日便一切按照仲甄君的意思来便是,二位没有必要因为几个贱奴,伤了和气。”
“牧正大人说的是,几位贱奴重伤在身,还是及早前去医治吧。”见老者出来当和事佬,皋顽后面的一干官员也接连出声,赞同着老者的说法。
仲甄听着“贱奴”的字眼皱了皱眉头,然而牧正说的也的确是现在的当务之急,向老者点点头,道:“那便听牧正的。”接着又道:“就麻烦牧正带路寻个最好的郎中。”
老者笑着答应,给了皋顽一个放心的眼神,领着仲甄往六地里面走去。
六地地靠淠河,整个封地被淠河分割成两边,东边由贵族统领,各处筑了高台,高台之上建好房屋。仲甄在牧正的带领下,走过淠河大街,再由一条巷子穿了进去,接连拐了两个弯,一个草堂便出现在其眼前。
草堂前立着一块石碑,上面赫然刻着“救死扶伤”四个大字。穿堂而过,一眼边能够望见草堂内,里屋坐着一个老者,此时正在为一位病人把脉,眼睛眯着,不时点点头,再询问病人几句病情加以印证。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老者抬头看了一眼,见是六地的牧正,急忙起身,走上前几步跪在牧正面前道:“不知牧正大人前来,小老儿有失远迎。”
牧正手一抬,示意老者起来,道:“这位是如今夏亲封的六地国君,他的几个贱奴受了伤,就劳烦你看看了。”
老者听闻,才抬起的膝盖“咚”地一声又落了下去,惶恐地道:“小……小……小的不知是国君到访,望国君恕罪。”
先拜了牧正,再拜仲甄,于礼不合,若是仲甄硬要追究,老者少不了一顿板子。仲甄却并不在意这些规矩,只是有些惊讶老者如此大岁数,跪下来的力道一点也不小,看来中医养身果然是有点说法的。
“无妨,老郎中,我身后这些士卒,可都是为了我而受的伤,希望你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治好他们。”仲甄向老者点点头,然后让出一个身位,让老者可以看见珩,“这是六珩,有斩杀对方首领的大功,我已助他脱了奴籍。如今危在旦夕,请老郎中尽快救治。”
老者闻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急忙命令自己的两个儿子搭把手,将珩扶到病床上。
房间中霎时间安静下来,仅剩下几人的呼吸声。仲甄端详着郎中,见他闭目而坐,时而皱眉,时而摇头。
片刻之后,老郎中睁开惺忪地双眼,叹口气说道:“国君,恕小的直言,珩壮士,大概率是救不活了。”
“老郎中,仲甄不才,对行医也略知一二。”仲甄笑着打断老者,“行医,有望闻问切四诊合一一说,老郎中从见到伤者到现在,未曾正眼看珩一次,未曾问过我们一句珩的症状,便得出了珩救不回来的结论。”
仲甄将手指向了被老者抛在一边的前一位患者,道:“我刚才进屋前,便远远见到老郎中,对这位病人的症状一边询问,一边诊断,不轻易下论断,想必医术对得起门前的四个大字。”
老郎中面红耳赤,气愤地道:“仲甄虽是国君,此话说的也有点过了。若是仲甄真懂医术,大可以自行为他们看病,何必来麻烦小老儿。”
“小老儿虽然身份地位比不了你,但是老夫行医治病那么多年,岂能令人如此侮辱!”
老郎中说着拂袖转身,掩饰自己因为心虚而不断转动的眼珠,向着两个儿子大吼:“还不送客!”
“谁敢!”仲甄大喝一声,将刚要上前的两个年轻人吓住,望了一眼牧正,道:“好,很好。”
难怪,皋顽就这样妥协,让自己带人寻医,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要是他们没有治好,老头你和你两个儿子,你的孙子,都得给他们陪葬!”
老郎中被仲甄的话气的再次为他转身,右手指着仲甄,“你……你……你,你怎么能这样?”
牧正本是在一旁看着热闹,此时也不得不站出来道:“仲甄消消气,既然此处医治不好几位,不如寻访别处。”
“从古至今,哪有求医不成,便威胁郎中的,若是每个人都如此行事,郎中怕是早就死干净了。”
仲甄盯着牧正,手指指了指地面,道:“今天,珩他们必须在这里得到最好的救治,救不好,这个草堂的郎中全都得给他们陪葬,谁也救不了,我说的!”牧正看似在扯偏架,然而仲甄已经不再信任这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能够在皋顽手下坐稳三正的位置,自己怎么能轻易相信他是来帮助自己的呢?
“这……”牧正愣在原地,嘴巴张了张,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不讲道理的国君,气急道,“仲甄若是一定要如此独断专行,若是皋陶君泉下有知……”
“那就不劳牧正大人操心了。”仲甄不快地道,同时给面前这个没点眼力见的老头指明了方向,“大人,请吧!”
手指的方向,正对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