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结束,朱厚照得上课。
今天主持日讲的,正是大学士王鏊。
王鏊是武英殿大学士,还兼任户部尚书。
他是成化十一年进士。
十二岁能做诗,十六岁为国子监诸生传颂自己文章。
弘治年间,任侍讲学士,日讲官,吏部右侍郎。
正德年间,吏部左侍郎。
与吏部尚书韩文,请求正德皇帝诛杀刘瑾等八虎,事败未成,随后入阁,拜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
次年加封少傅兼太子太傅,武英殿大学士。
王鏊平日里因保护刘瑾整治的官员,被刘瑾不喜,王鏊屡次劝说刘瑾,最终辞官回乡,著有许多文章。
王守仁称赞王鏊是完人。
唐寅称:海内文章第一,山中宰相无双。
正德皇帝并不喜欢日讲,也不喜欢学习,自然对日讲和经筵能免就免。
不过现在的朱厚照,却不这么想,他需要接触朝臣,加上自己本就是假皇帝,多学习学习,听听这些学士讲课,摸摸脾气。
昨天朝臣都说杨廷和厉害,让皇帝回宫开经筵,虽然是朱厚照自己愿意回来,
但正德皇帝风评不好,朝臣更是偏向杨廷和劝说的理由。
从现在开始,朱厚照要尝试摆脱杨廷和,并且还要把几位大学士摸透,同时给自己补充些本事。
想要朝臣的支持好评从杨廷和这个师傅身上,转移自己身上,至少要慢慢的洗去顽劣名声,给自己积攒好评,得到众臣拥护。
大明,一个人的名声绝对是不能小看的,名声好,不仅会得到无数支持,还会给往后地位稳固打下基础。
朱厚照不可能任由杨廷和拿捏做傀儡,先扮猪,再成虎,做更大更多。
上早朝耽搁,吃过午饭朱厚照就早早往文华殿去了。
王鏊原本还担心,昨天有杨廷和在场,今天自己一个日讲,若是皇帝不来,自己岂不是又要受到刘瑾侮辱嘲笑连日讲官都做不好。
做足心理准备的王鏊,踏进文华殿,正准备找个地方,安静的坐着等朱厚照。
因为在他印象里,朱厚照十之八九会迟到,甚至不会来,昨天的只是个意外。
可看到谷大用和张永都在服侍朱厚照读书时,王鏊站在殿门口呆愣半天。
皇帝来的比自己还早?
早又怎样,还是劣迹斑斑。
身为大明万千读书人中,杀出来的黑马,王鏊,李东阳这些人都是天才代表人物。
若不是弘治和张太后这个两弊爹妈生出来三缺孩子,两个进棺材等着,只有朱厚照。
朝臣定然不会把心血放在“正德皇帝”这样的人身上。
在他们看来朱厚照没有读书天赋,只会研究外族方言。
甚至觉得朱厚照是个叛逆版的鲁路修,更是个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蒙多。
没想到朱厚照竟然在,还在那里看书,看的聚精会神,他进来都没惊扰到。
王鏊心底很诧异,早晨把刘瑾从司礼监掌印撸下来,换萧敬上去后,还说只是寻常。
上早朝只当是皇帝心血来潮。
但是朱厚照比自己来的早,还无人督促的情况下,跑到文华殿等着,王鏊还真是从心底震撼到了。
世上最难的,最令人意外的事情:浪子回头,金不换。
朱厚照这时也看到了王鏊,眼里没有震惊,也没有什么好奇,他都见过王鏊了。
但是这老家伙长的比自己看起来帅一些,是朱厚照心里很不爽的事,这个老白脸还真会保养。
“臣王鏊,参见陛下!”
王鏊虽然对朱厚照能给赏脸听他日讲很高兴又诧异,但也不至于失去礼仪,很快便躬身行礼。
“王师傅。”朱厚照看着王鏊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谷大用立刻拿来一张“课表”给王鏊看。
看到课表,王鏊就更加震惊。
密密麻麻的安排,几乎是天天都有,只是杨廷和负责的课,有些变成他擅长的来讲。
再者,之前教授时,每天都会讲一些,比如《尚书》,会按照计划讲两三个月,甚至半年。
只是现在,陛下给自己的这张计划上,五天就要讲一本,还要讲兵法书籍。
五天怎么可能讲完一本书。
他们考上状元的,都得三四年才能吃透论语这些书。
你个不是读书种子的叛逆皇帝要五天拿下一本书,教书的心里没底!
还有你不好好读儒家经典,读什么兵书,太奇怪的安排计划。
但是王鏊不能直接反驳,他要是提问,就会显得他无能,他教不了。
若是往后他人问起,是自己水平不够,还是皇帝是朽木?
谁敢说皇帝是朽木啊,这当然是不行的。
可说自己水平不够,那自己大学士怎么混过来的,还是兼任户部尚书的,不是那个石榴诗都不会作的焦芳儿子焦黄中。
他丢不起这个人。
平时总拿“士可杀,不可辱”为人生信条的王鏊,让他说自己不行绝不可能。
王鏊硬着头皮,要强的接下朱厚照的课表。
其实他心存侥幸,说不得皇帝只是图个新鲜劲儿,过几天,又恢复本性了。
王鏊硬着头皮开始讲。
杨廷和几次三番要找朱厚照翻翻早朝的帐,可是问,就是皇帝在读书,读到太阳落山,问起来还在文华殿。
王鏊讲的口干舌燥,抬头看太阳都不早了,可是皇帝似乎没有疲倦的样子,依旧听着。
皇帝要听,你就得讲。
累死臣子可以,不能耽误皇帝的日讲。
直到鼓声响起,王鏊出文华殿廊时,天已经是暮色时分。
等皇帝被谷大用和张永一群内侍簇拥着离开,王鏊才擦了擦额头的汗,带着沙哑的嗓子,慢悠悠出宫去了。
王鏊为皇帝讲课,讲到失声的消息,直接传遍前朝内廷,在文渊阁当值的阁老李东阳,都觉得不可思议。
挨过二十廷仗的刘瑾,原本以为自己会和往常一样,只是走个样子,谁知道张永竟然把自己屁股打的红肿不堪。
正等着自己的徒子徒孙给自己上药,就听到日讲官王鏊讲到嗓子沙哑。
说正德爱学习,刘瑾不信。
说王鏊声音沙哑,是正德故意的,刘瑾信。
“爷这是替奴婢报仇呢,爷对奴婢真好啊,哎呦~猴崽子,轻点涂药啊。”
“爷,奴婢就知道,爷待奴婢好的,哎呦~疼死杂家了。”
刘瑾尖细的声音,时不时就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