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今天还是满意的。
希望刘瑾往后能好好的坑一下杨廷和,多挖坑来分散杨廷和的注意力。
自己今天拙劣的借口,杨廷和应该会信。
未来首辅眼里,自己就是个倒泔水的粗鄙野夫,容易拿捏,没什么危险。
这也是朱厚照给杨廷和展现的人设。
心中舒畅以后,朱厚照坐在乾清宫外面的殿廊下,看着大明的黑夜,十分孤独。
尽管他顶着“皇帝”皮囊,宫里所有人都要围着他去转,甚至每天上百人伺候,可是很多时候他只能自己待着。
没有可用的心腹,没有握在手中的实权,还有被人猜测的假皇帝身份……忍辱负重,都是暂时不得已之举。
如果可以,他更愿意在大明有个吃饱穿暖,家里百亩良田,平日里收收账,四处游玩,有女人给他跳舞生孩子,不用这么费神。
现在,勉强实现温饱。
当皇帝日子还是滋润的,只是当皇帝也没那么容易,尤其是不被人操控的傀儡,好皇帝……更是难上加难。
他倒不埋怨,只是得努力改变现状。
毕竟,从答应杨廷和进宫,他就预料到路是危险的,因此后悔也没什么用。
就像正德皇帝。
他何尝没有做出努力。
豹房就是他努力之一。
豹房里,最多的是兵书,是大明图纸,住着正德皇帝给自己找的武师,甚至是办公小朝廷。
住在那里,很安全。
比这三宫六院安全。
只是……他现在还不能去。
杨廷和不喜欢他住豹房,不准他和前朝内廷任何人走的近,担心控制不住他。
太监房,夏日炎热。
刘瑾趴在凉榻上。
谷大用和马永成摇着扇子坐在那里散热。
夏天阳光照进屋子,但是和外面的明亮相比,屋子显得黑暗。
张永走进来,丘聚,罗祥,魏彬,高凤跟在身后一起进来。
八虎齐聚。
“司礼监最近怎么样。”
“萧敬?”
刘瑾点头:“我不在司礼监这几天,你们都忙什么。”
众虎回:“不敢忘记掌印,那萧敬整日里说什么,我们就只是敷衍敷衍,在我们心里,掌印永远只有刘公公。”
刘瑾若有所思:“都坐下吧。”
“哎。”
刘瑾翻了翻身,指着自己的屁股说道:“杂家这个伤,是托他杨廷和的福,还有那个王鏊。”
这话说的很突然,张永和马永成他们,丘聚,罗祥,魏彬,高凤几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刘公公是什么意思?”
魏彬跟高凤连忙拍马屁。
“杨廷和整天向陛下上奏,希望陛下立刻处死我们。”
刘瑾这么一说,张永,马永成和丘聚,罗祥,魏彬,高凤瞬间紧张起来。
几乎是异口同声:“陛下怎么说的。”
谷大用道:“陛下自然是向着咱们,咱们跟着陛下这么久,还比不过他一个杨廷和?”
八虎又一次赤裸裸感受到朝臣对他们的憎恨,这次是因为刘瑾烧成化爷废后吴氏的事,辱骂朝臣引起矛盾。
朝臣那套三纲五常,给大明所有人一个固定的位子,固定的言谈举止。
不管这个角色贫富贵贱,无形中都有一个行事的界限。
不仅仅是他们这群去了根的阉宦,哪怕是陛下,都必被约束。
你若做事不计较后果,越过这套规矩,也可以。
就是后果难以预料。
对抗这些,不是他们几个内侍就能轻易做到的,就连坐在皇位上的陛下,也没那么容易打破规则。
因此,在八虎眼里,放浪形骸的正德皇帝,跟他们某种时候是相同的。
内侍做不好事,皇帝杀他们。
皇帝……下命令可以,杀人也可以,但是这些行为必须在伦理纲常之中,否则会被朝臣群起而攻之。
刘瑾思考着。
“都想想办法。”
这意思很明确,要大家齐心协力想法子,对付杨廷和。
“焦芳在内阁,跟王鏊和杨廷和政见不合,有私人恩怨,我到时候去套问套问。”
刘瑾提出自己的意思。
马永成细声细气:“咱们有现成人手,张采。”
高凤看了眼马永成,又看了看刘瑾,似乎明白了。
张采,锦衣卫指挥使。
至于怎么当上锦衣卫指挥使的,除了自己一些本事外,贿赂刘瑾得到升迁,平日里帮着刘瑾铲除异己。
“我再去找找张锐。”张永沉吟片刻,说道。
几人点点头。
张锐统领东厂侦缉事务,十分强横,只要过去打个招呼,到时候收集杨廷和的事情,还不是轻而易举。
“只要是人,就会犯错。他杨廷和不贪?不犯错?”
“四月里,杨廷和家里的随从杨五和杨六,还有三个来杨家干活的苦力被烧成焦灰。
杨五和杨六的家人,应该不知情,因此杨廷和也没有赔偿。”丘聚缓缓说道。
“无人追究?”刘瑾问道。
“家眷不追问,自然是没有什么追究,若是家眷到官府报案,这件事可就大了。”
“其他三人呢?”
“不知道,无名无姓的苦力。”
“那就去把杨五和杨六的家眷弄到京城来,去衙门报案,说杨廷和草菅人命。”
“把事情给他闹大。”
刘瑾点点头,从凉榻上直接爬起来,哈哈笑道:“就这样,杂家也让他杨廷和,尝尝杂家没有尝过的苦头。”
高凤更是人胸有成竹,“此事让张采去办,立刻把杨廷和死去的两个随从,杨五和杨六家眷一起接到京城。”
…………
察觉到八虎有意查自己两个内侍的死因,杨廷和决定把黄贤送到宫里。
望着双眼透彻而纯真的妙龄女子,杨廷和道:“你进宫,要服侍皇帝,你服侍的好,往后对你跟黄家都有好处,往后我定然会让你做贵妃的。”
“杨大人,我想回家……不想做贵妃。”
“胡说什么!你爹辛苦教你读书识字,不就是为了培养你往后嫁去高门,你爹说了,这件事,权全由我安排……你只要好好的观察皇帝的一言一行,告诉我。”
“可是……那是天子。”
“正是害怕天子犯错,才要对他管严些。”
“你的家书,我会派人送回你老家的,只要你听话,往后让你享荣华,保你黄氏兴旺。”
“是。”
待姑娘离开,杨廷和将她的家书在烛火点燃,看着书信化成灰烬落在地上,用靴子碾碎。
过了几天,五月初五。
端午节清晨,就看到内侍领着杨廷和从殿外进来。
杨廷和道:“陛下,臣今日特将将黄氏之佳丽,带来献给陛下。”
朱厚照抬起头,伸了伸胳膊问道:“噢?佳丽在何处。”
萧敬不知其中缘由,只是恭敬说道:“回陛下,已经将此女送到乾清宫了,陛下您要不要去看看。”
内侍跟杨廷和走在后面,随朱厚照前往乾清宫。
走进乾清宫大门,朱厚照确实眼前一亮,只见一名妙龄少女,面容姣好,身材修长,衣着华丽且仪态端庄。
见到朱厚照进来,旁边的内侍立刻在少女耳旁提示几句,她连忙轻移莲步,迎着朱厚照,款款上前行礼。
盈盈一拜,脆生生道:“民女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看见这仪态,听见这声音,朱厚照似乎是愣了下,果然,杨廷和费心思不少。
于是假装心花怒放,看着她问道:“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