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轻骑回报,那几个学徒所言和马原并无出入,其中一个轻骑还带来了别的线索。
那日达奚其武离开别坊之前,曾说过要前往布庄买点花布,给女儿和妻子做几件新衣服,而且还要再去铁匠铺买把大斧和鹤嘴锄,前者劈柴,后者挖草药。
高欢问道:“那个学徒可曾对别人说过达奚其武的行踪?”
司马子如皱眉问道:“高郎此言何意?”
高欢解释道:“只是心中有所猜测……嗯,马原不像杀人劫财之辈。”
嗯,主要是别坊人多眼杂,而且马原是个有钱人,不至于为了一点点药材钱铤而走险。
司马子如缓缓点头。
高欢继续说道:“开在集市之中的布庄和铁器铺店主纵有杀人劫财之心,恐怕也没有作案机会,毕竟那里是闹市,人来人往,达奚其武一声惨叫足以让凶手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中!”
“此言有理。”司马子如再度点头后,让轻骑将学徒带来询问。
片刻之后,一个十四五岁的瘦弱少年战战兢兢出现在司马子如面前,开始讲述自己的回忆。
当日达奚其武上门送货收款时,别坊内有个名叫慕容干的病人曾帮着收拾了药材,隔天达奚其武走的时候,慕容干虽然病没有全好,但还是坚持离开别坊回家静养。
司马子如稍稍沉吟,觉得这并没有什么问题。
毕竟怀朔镇穷,没有钱支付别坊费用,故此别坊看病只是免诊金,医药费、住宿费、病号餐还是病人自费,故此病人早一天离开别坊,就能省下一天的钱。
高欢看向瘦弱少年问道:“你可知慕容干家住何处?”
瘦弱少年摇头,旋即回答道:“别坊里有簿册,上面应该有记录病人的姓名、年龄和住处!”
司马子如挥挥手:“速速拿来!”
少顷,簿册送到。
高欢凑了过去看了起来。
司马子如很是好奇:“高郎识字?”
高欢点头:“略懂……”
他没有谦虚,是真的略懂。
嗯,贺六浑不识字,但他高欢认字,只不过是在梦中世界学习的简体字,那些文字虽然和如今的一些字大相径庭,但凭借猜测,以及上下文的联系,让他能认识个十之八九。
但这在怀朔镇,仅仅是这样,也足以称一声高级知识分子了……
因此,司马子如笑容满面,眼中满是欣赏的上下打量,摇头晃脑:“高郎啊高郎,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呢?”
高欢:“……”
怎么感觉这人gaygay的……高欢不着痕迹退后半步,手指簿册:“如果我所料不差,此人当是凶手!”
司马子如敛起笑容,望了过去:“慕容干,木工,年三十八,家住十里堡……”
他稍微想了一下。
十里堡顾名思义,位于怀朔镇外十里之处,那里曾经是一处大型戍堡,镇兵过千,扼守道路,是守卫怀朔镇的最重要的一处战略要地。
只不过随着柔然被打服,再不敢大举入侵,十里堡的镇兵陆续被调到了南边更加温暖的地方,十里堡只剩下了不到一百户人家,职能也从守卫城防,配合大军出城作战,变更为了看守烽燧。
因此,那里空房子很多,十分破败。
重要的是,十里堡正好位于从怀朔镇返回河岔口戍堡的必经之路!
司马子如望向高欢:“几成把握?”
高欢竖起三根手指:“九成!”
司马子如:“???”
他满脸懵逼的吞了吞口水,将想要吐槽的话咽了回去。
嗯,人都是视觉动物。
帅哥养眼。
若是其他人做出这样的举动叫做丑逼多作怪,而高欢做出同样的举动就是呆萌……
司马子如笑了起来:“可有抓贼之策?”
高欢歪了歪脑袋,心生一计。
……………………
十里堡。
太阳西斜,将落未落之间,万丈霞光从阴山山顶折跃,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金色的山尖伫立在雪原之上、蓝天之下,美不胜收。
对于木工慕容干来说,他的心情和今日的景色一样美丽,哼着小曲,拎着酒壶,快快乐乐往家走。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让他这个怀朔镇老兵心生警惕。
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回家之后,他将门栓插好,又把在院子里玩耍的儿子女儿,以及端着碗准备喊他吃饭的妻子一并赶回房间,关上了门。
“郎君?”
“嘘!”
慕容干趴在门缝向外看去,显得很是鬼鬼祟祟。
他暗暗祈祷,之前的马蹄声和他无关。
很快,院门外传来拍门以及喊叫的声音。
那是戍长令狐绍的声音。
慕容干反复看了许久,确认来人只有一个之后,这才缓缓打开院门。
“怎么这么久?”
“出恭呢……”
“行吧。跟我走,去城门集合!”
“什么事啊?”
“去年的粮饷发下来了!”
“哦?”
慕容干满脸兴奋。
毕竟上次拿朝廷的钱粮还是在上次……
嗯,其实是前年。
曾几何时,他们这些国之肺腑,寄以爪牙的六镇兵将,居然沦落到快要连饭也不上的地步了……
慕容干叹了口气,跟在令狐绍身后向外走去。
“记得带几个麻袋……”
令狐绍漫不经心的说道:“刀就别拿了,累赘!”
慕容干被即将‘领工资’的喜悦冲昏头脑,不疑有他,从腰带里抽出环首刀,随手放在院门口,又跑进房间内拎了两个麻袋扛在肩上。
走出家门,沿着街道走了几步,他猛然察觉到一丝不对!
镇上何时会送粮饷到戍堡?
一般都是他们连夜去镇上排队领,而且还要贿赂发钱的官吏,否则一粒粮食也拿不到!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慕容干掉头就走。
但晚了。
在他身后,三个手持环首刀的士兵堵住了他的退路,而在道路两侧的院墙上,更是站了七八个张弓搭箭的士兵!
“拿下!”
司马子如一挥手,身边四五个士兵猛地扑了上去。
高欢在一旁沉默不语。
等到慕容干被五花大绑之后,他才领着士兵去慕容干家中搜查。
很快,一名士兵从房间内拿出了一叠崭新的麻布,花纹和长短如布庄老板所说分毫不差,另一名士兵则在柴房找到了一柄崭新的大斧。
“说吧,你把达奚其武埋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