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煞道人和白头丐一路没停,狂跑到疯人院才歇气。
“你对西州有多熟?”火煞道人一手倚着墙,一手画着圈比划。
“你想问什么?”白头丐上气不接下气,直接累倒坐地上。
“有没有路子能今晚就出城?”
“你想今晚就跑!”
“你觉得呢?”
“我看算了,夜里城门紧闭,也没坐骑,你能去哪?而且人家估计就在夜里守着你出来。”
火煞道人想了想,“他们怎么找到这来了,这么多年了居然还不放过我?”
白头丐问:“你在宫里到底干什么的?”
“我现在都被宫里的人追杀,可见我混得有多惨,你觉得我还有跟你讲述过去的必要吗?”火煞道人发怒地说道。
“行,我看出来了,估计是脾气不好,在宫里得罪了权贵。”白头丐遗憾地摇摇头。
这时易青阳带着慕容曦和小五以及疯子们从各屋冒出来,见火煞道人和白头丐累得不轻,“怎么了,让骆驼给追的?”
白头丐冲易青阳翻白眼,“你家道长遇仇家了,差点横尸街头!”
慕容曦着急问道:“怎么了道长?”
火煞道人说:“路遇长安大理寺的人,居然追我到这来了!”
“什么?”慕容曦大惊,“到疯人院来了?”
火煞道人忙解释:“不是,是到了西州,我们目前是安全的。”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的?”慕容曦看着易青阳说,话有所指。
易青阳见慕容曦瞅自己,倍感冤枉,“看我干嘛,你们犯什么事能让我告到大理寺啊,我可没这本事。”
“知道你没这本事,就是想让你发表下看法。”慕容曦说道。
火煞道人打断他们的对话,“别说了,我看十有八九是我们在西州城内战役中的事传到长安去了。”
“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易青阳问。
火煞道人看了眼白头丐,见他假装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他应该只认识我,明天我和白头丐等人先出城,易青阳和慕容曦去市场买好坐骑和食物再出西门与我们汇合。”
易青阳说:“你觉得他们会守在城门口等我们出现吗?你也说了他们是大理寺的人,别说是明早,今夜都难过了?”
火煞道人想了想,说:“今晚会有我和易子轮流守夜,有情况我们随时可以逃。至于明早出城,最大的问题就是有一人认出了我,我乔装出城,总不会认出我的那人偏偏遇上我吧。”
“行,就这样说定,火煞道人。”白头丐说。
易青阳、慕容曦和小五吃一惊,纷纷看着火煞道人。
火煞道人一副很无辜的表情,“这是拖大理寺人的福,现在我的身份暴露了。”
折腾了一个白天,现已黄昏渐近,大家安顿好后,吃了晚饭就各自休息去了。易青阳和火煞道人还是依照之前旅途的约定,轮流站岗,易青阳先去睡。
而另外一处,大理寺的韩楚秦三人强行撵着刘墩子的众手下在全城范围内查巡到天全黑了才罢休,让刘墩子的手下们苦不堪言,纷纷唧唧歪歪若不是照顾老大情绪定会碾死他们。
虽然今天的查巡工作结束,不过韩鞘并没有停止的意思,大老远跑到西域来,看来不捉到火煞道人是不会罢休的,三人碰头后,决定今夜暂且休息,明天一大早再满大街得找人,说罢便一同回了发达庄。
到了发达庄,韩楚秦三人进到刘敦子所在的房间,只见刘墩子全身抽搐、口吐白沫,都不会开口说话了。刘敦子众手下忍气吞声,正要上前一齐向韩鞘跪地求饶。韩鞘不言不语,穿过靠近的人群,直接走到刘墩子的床边,食指尖在他小手臂上一划。刘墩子大呕了口臭气,肺呼吸这才舒畅,心律也齐了,全身肌肉也平稳不再乱颤,想要坐起说话,只因之前抽搐得太久,全身肌肉已累瘫得无法收缩自如,面部微微动了几下,含在口里的几句话始终蹦不出来。
韩鞘将欲起身的刘墩子重重按在床上,“朋友,你继续休息吧,我已经给你全身经脉解锁了,到明天正午就能痊愈了。”
刘墩子有气无力,只能朝韩鞘狠狠地干瞪眼,两眼全被泪水湿了,似乎急得想要表达什么。
癞子一会看看仍然激动的刘墩子,一会看看淡定自如的韩鞘,满面狐疑,不知如何是好。
为确保明天上路精神养足,易青阳早早趴下,倒头睡就进入梦境,见着了心中一直魂牵梦绕的姑娘——诗诗:
梦中,易青阳尚小,约五六岁,正与同岁的小伙伴胡子毛蹲在家门口捏泥巴玩。一辆疾驰而过的马车掀起一路尘土,吵闹的马蹄声搅得路两侧的街坊邻里都从家里走出来看热闹。
“我们去看看么!”易青阳和胡子毛马上跑到路上,与从各家各户里窜出来的小伙伴越聚越多,赛跑在马车后的尘土飞扬里,欢欢笑笑跟车跑过几道弯。马车在一处破败很久的宅子门口稳稳停下来,从车上下来一位面容俊俏却衣着朴素的少妇,裹着绣花头巾,怀里抱着个小女孩。
母亲正在和车夫交谈,而小女孩被易青阳带领跑来的脏兮兮的孩子们吸引住了目光,正好与易青阳四目相对,互相打量着。少妇对完话后,抱着小女孩进了宅子,身后一丫鬟和一男管家提着几个大小不一的包裹跟在后头进了院。
这间宅院在易青阳未出生前就有了,虽算不上富丽,但在当地也能排前列。宅院一直荒着,偶有不明来历的人逢年过节之前会来打扫除草,保证整座宅院不至于未使用时破败掉。这是曾经当地小富有的财主的老宅,之后听说是搬去更大州县发大财去,其一家族的人再没亲自回来过。
翌日,易青阳和小伙伴们又在自家院内玩泥巴,要属易青阳捏的最好,马有马样,牛有牛样,对于尚在孩童的他来说足以傲视其他小伙伴了,其他小伙伴捏的马不马,牛不牛。
昨日才新搬来附近住的那个小女孩,不知何时来的,倚着易青阳家的院门,一脚搁在膝高的门槛上,看着易青阳那伙男孩子们在玩,似乎想要进来加入他们,怕生才不敢踏进门。
男孩子们都停止了玩耍,瞪圆好奇的眼睛看着这个陌生的小女孩,这才分外看清楚她的面庞。小女孩瓜儿圆的小脸蛋裹着一层红扑扑的滑润肌肤,像清水刚浸淋过的去壳生鸡蛋一般吹弹可破,光是看上去都可人的俏美模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虽然小小男孩子们不懂男女之爱,但看到这位可爱的小妹妹都爱心侧漏。易青阳朝小女孩喊道:“你过来玩么?”
小女孩闪亮的大眼睛望着易青阳他们半天,才半情半愿地走近过来,站在易青阳和小伙伴们的面前不动。
易青阳好好打量着这位近距离的小女孩,这才将注意力从小女孩的脸蛋转移到穿着上来。小女孩穿着镇里一般女孩子们不会有的绣花的大红袄子,裤子和鞋子也都是带花的,这说明生活品质还不错,很明显是生活在有钱人家。不过易青阳还小,他只知道什么是好看,不知道什么是有钱。易青阳打量完了女孩子的穿着,发现她脖子上还吊着个水滴形的金属坠子,这稀奇东西在刺眼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夺目耀眼,是他看在眼里除去小女孩脸蛋外最美丽的东西。其他男孩子们也都被闪着光泽的水滴吊坠吸引住了。
而小女孩则是看着男孩子们手中玩捏的泥巴形状各异,当看到易青阳手里的马才停住眼神,指着说道:“给我玩下不?”
易青阳还未开口,家院外一女子急匆匆地跑过来嚷道:“玉儿,可别乱跑啊!”女子是那户富人家的丫鬟,抱起小女孩就往外跑。
易青阳像触电般从夜梦中惊醒,玉儿这名字在脑海中不断隐约闪现,“玉儿?是叫玉儿吗?”他心里问自己,不停地将刚才梦中浮现的女孩、水滴吊坠和玉儿这几个关键词反复排列组合。但梦毕竟是梦,总会在某些方面难以与现实契合,诗诗脖子上挂着的就是水滴吊坠,可她叫玉儿?
第二日,易青阳坐在屋顶上,惆怅地看着旭日渐渐东升,昨晚的梦搅得他思绪混乱,后半夜全在想这事了。
“天亮了!”易青阳朝身后的院内喊道。
最先响应他的是那伙永远精力旺盛的疯子们,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全不像刚睡醒的样子,活蹦乱跳地在院内吵吵闹闹。
所谓国有国法,院有院规,没个好用的规章制度是管不住这伙精神错乱的人。只见芝麻站北朝南指挥这帮子人老老实实地列队,接着是做早操。考虑到周围街坊邻居还未晨醒,疯子们都是一声不吭地卖力做操。
火煞道人这一夜也没合眼,只是躺着休息,听到疯子们吵嚷着,立马精神地腾地而起,将慕容曦、小五和白头丐挨个的叫醒。
白头丐伸着懒腰走到院内,拍拍芝麻肩膀说道:“带神婆出来,记得带上她那把椅子。”芝麻屁颠屁颠地去了。
“这一大早的,牲畜市场还未开啊。”白头丐朝迎面走来的火煞道人说道。
火煞道人邀着白头丐往院走,眉头紧蹙,“不去了,会暴露行踪的,你就近看看谁家有马车,买辆就是。”边说着,火煞道人从兜里掏出几个银元宝。
白头丐见钱眼开,连忙接过银元宝,却难为情地向火煞道人摇摇头,“你们是没去过西边啊,那放眼望去全是水一样柔软的细沙,马不但驮不动车和人,马脚也会陷入流沙里。”白头丐嘴上说不行,可拿在手里的银元宝却慢慢往兜里送。
火煞道人冷笑道:“你收了钱就得办好事,其他的我不管。”
白头丐哀叹一声,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大家走到院出口,简单话别几句,分头行动。火煞道人继续留守在院内,打算趁午时进出城人多时伪装蒙混出城。白头丐决定独自去四周转转,搞定马车后再在西州西门外与易青阳、慕容曦、小五和带着神婆的芝麻汇合。芝麻最受累了,将神婆从不离身的椅子绑在肩上,神婆再坐在椅子上,不过傻人蛮劲大,乐呵呵地跟没事一样,一点怨言没有。对分别最伤心的要数那伙被遗弃的疯子们了,看着他们离开,都跟孩子似的哭成一片。好在疯子们自有活法,会照以往那样上街行乞,无非是少了白头丐这个带头大哥,吃的会少一些,受委屈会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