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清风镇往西就是沙漠,风沙也越刮越大,植被稀少,翻过几座沙丘,赶了半天的路,远处见到一建筑,慕容曦远眺了番,说:“一日庙到了,就在前面。”
易青阳在马车里躺着没动过。他拍了拍封在口上的沙子,喷着满嘴沙子说道:“庙?我在这里活了二十年,可没听说镇西边有什么庙啊?”前夜路上刚经历了一场沙尘暴,易青阳仍睡得踏实,身上一下没挪动,结果完完整整地盖了层沙子。
“你不信,那你自己看看,活生生的庙啊!”慕容曦指了指前方。
“还真是,什么时候盖的,到衙门那里办证了没啊?你可别看这满山野的不毛之地没人要,即使你随便扔一块砖到沙地里,小心官府判罚你个搭建违章建筑罪啊。”
“少耍嘴皮子。都说了是一日庙,能即建即拆,官府能耐我们如何啊?”
“真有这么神奇?”
马车驶到庙前,易青阳才看明白,这是座枯庙,庙前围着一个小院子,像是荒废多年,残墙断壁,碎瓦破窗,庙门牌匾上写着“一日庙”三字,勉强做路人落脚避风场所。庙口前有二人骑着高头大马,一人头发和长须花白,看模样像是道人;另一人则约摸十二岁出头的光头男娃,一身和尚打扮,身背一根长棍。
两拨人刚碰上面,易青阳立马下车,热情迎上去,说道:“有缘千里来相会,在下易青阳,沙州清风镇人。”
还没等易青阳走近,长须道人从挎包里掏出个黄色卷子,展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沙州清风镇易青阳,顺承祖业,为国除害,着即册封为尚书省工部十五堂一等探夜高手,钦此。”说罢,那长须道人将圣旨扔向易青阳。
刚好这圣旨砸在易青阳脸上,他两手托起,顺势接住,慌张展开一看,果然大大圣旨两字,落款为皇帝印章,只是这章子盖的不是当今皇帝李治的名字,而是李世民,且时间也是九年前。
易青阳再一抬头,那三人已是骑马正准备向西奔去,他喊道:“李世民都死了好几年了,你难道不知道当今皇帝是李治好多年了吗,这过了有效期的圣旨也能产生法律效力?”
那道人头也不回,“只要是皇帝说过的话,不论皇帝是不是变了,都是金科玉律,你难道不知道法律可以溯及既往吗?”
“就算以往的圣旨继续生效,可我凭什么相信这圣旨是真的,到底什么情况,能说清楚再走吗?既然不是当今皇帝要我,那我回家算了。”
“娘的,哪那么多屁话,我现在代表十五堂,你以后就得听我的!”长须道人调转马身走来,骂骂咧咧:“先上马,边走边说。”
易青阳看这长须道人脾气不小,没敢接话,龟龟缩缩爬到马车里收拾起出门时带出来的东西,有两大箱子装满了衣物和食物等日常生活用品。但两大箱子实在太重,易青阳只试着挪了两下,箱子只稍微动了下。
易青阳脸露难色,对长须道人他们喊道:“你们骑马,我开车行不?”
突然长须道人口中一念“风吹火燎”,马车随即着起熊熊大火。
易青阳没留心注意,马车上的火顺风势一下子烧到了他戴的帽子,他赶紧跳下马车,把帽子往地上一摔,使劲用脚踩,还边喊道:“着火啦,快来救火啊!”他不知道是长须道人放的火。
牵车马被火惊到,不断用力挣脱缰绳,加上缰绳烧得差不多了,最后马稍一用力,缰绳即断。
长须道人捋了捋胡子,傲着脑袋笑道:“是我放的火,茫茫大漠,马车太显眼,行动不便,我帮你把这些垃圾处理了,不用谢我。”
易青阳看着烧成灰烬的马车,心疼不已,生气地对那道人吼道:“你好歹给我留一身换洗的内衣内裤啊,你想让我臭一路啊?”说罢,也只能挥一挥衣袖,拍干净屁股上马走人,口中默念道:“死老头,总有一天我烧光你的胡子。”
那小光头拿棍子在地上杵了一下,突然那破庙像叠衣服一样,从屋瓦到院墙,一层一层往内叠,嗖嗖两下,就缩成了一个金属盒子,“啪”的一声蹦到小光头手里。
易青阳哇得一声大叫,又惊又喜,大叹佩服。
易青阳一路上没闲着,与长须道人他们三人不停地侃,才知道长须道人绝非一般人物,没有向易青阳透露真名和道号,只说皇上赐名火煞道人,而且始终不说此次去西方是执行什么任务。
听到火煞两字,易青阳猜得此道人精通火术,与火煞道人深入聊,果不其然。
小光头跟易青阳说自己其实就是和尚,法号悟空,大家都习惯叫他小五,从小是孤儿,刚出生就被人遗弃在少林寺门外,于是被少林寺好心的方丈收养,从小在少林寺长大,跟着师兄师父们学习棍法。别看他才十二岁,棍法已是相当了得。
易青阳好奇刚才那个能变寺庙的金属盒子,小五解释说,这宝物叫一日庙椟,方丈收留他入寺时,这盒子就在他身上。至于为什么变出来的是一座庙,而不是客栈、府邸什么其他的建筑,小五说八九成可能是自己亲生父母故意所为,既然做了和尚,日后说不定也能有座属于自己的庙,于是猜测是小五父母做的或请精通机械匠艺的工匠高手打造了这么一件神器,能给小五安身立命之所以备不时之需。能有此匠艺的人绝不在民间,估计是位世外高人。由于这些年一日庙椟使用中免不了一些破坏,但没人能修复它,所以如今看来,这庙已是用得破烂不堪。
易青阳走近一看小五掏出来的一日庙椟,只见这神器方方正正,棱角镶了金,还算光亮,年久失修已有些划痕。
易青阳听完三人的简历,也开始对自己大吹特吹。自己祖祖辈辈一直传承着一件宝物--三角石,传给长子,从他爷爷辈开始三代都只生了一男。可易青阳对这三角石不稀罕,扔给了慕容曦。
易青阳的爷爷易文离开家时也才二十五六岁,他父亲尚在襁褓,对他爷爷印象全无,此为他家两女人原话。而易青阳刚被他母亲怀上时,他父亲也同样是二十多岁离家走了。其实,对于祖孙三代人为什么能够在无任何交流的情况下而在家族任务上有所传达,他家两女人什么也不懂。之所以不让那两女人懂,是怕她们知多弊大,会引来杀身之祸。而祖孙三代能够在精神上传承,不是靠别人传达,是靠这块三角石。
易青阳祖辈具有特异功能,并经过三角石的驯化后,能变成一只黑猫,具有猫的习性,与猫渊源颇深,如擅长夜间行动,嗅觉灵敏,而视觉更是在夜间尤为突出,能寻得灵类的踪迹。但不是所有易家人都具有这项神技,而是通过常年佩戴三角石来激发佩戴人的猫性潜能。易家男人为了不让女人们知道他们独有的特性,走前将写给下一代人的书信放在易家主卧最靠外侧横梁旁的墙缝里。易青阳从小就戴着三角石,刚开始变猫时颇为惊喜,久而久之就习惯了。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易青阳只在晚上偶尔变猫外出,而猫生性喜欢在屋顶或檐上上串下跳。虽然猫有时行动有声响,但那两女人只以为是野猫子进了宅,完全没放心上,拿扫帚佯装往房梁上敲一敲就作罢。一次偶然,易青阳晚上变成猫上顶上的横梁,才发现了被故意塞在墙缝里的书信。易青阳拿下后,只在没人时偷偷翻阅,才得知了家族的大秘密。原来家族世代都是为皇族效力,专门驱妖除魔,保大明宫内的安宁。他祖上为西魏、北周皇帝都效劳过,易文亦随着朝代的更迭直到服务隋朝皇帝。而隋朝到杨广时已是天下大乱,各地军阀混战、造反不断,大明宫内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易文见隋朝已经山穷水尽,只好乘乱卷铺盖走人。但易文不通人情世故,厌倦了世上的功名利禄,一心想过安稳日子,于是从东都洛阳一直往西逃,到了沙州才安顿下来并娶了老婆。
树欲静而风不止,虽然易文想过安稳日子,可唐朝李氏并没想过让他赋闲在家,于是千方百计打听他家下落,半夜来敲门把他请走了。但易文对于朝廷里的凶险恶斗了解得很,所以没有带他奶奶和易辉一起走,也没有让他奶奶知道一星半点的秘密。易文答应为李氏皇朝效力,作为条件交换,也请求李家皇帝答应必须暗中保护易家人。易辉亦是如此。最让易青阳头疼的是,易家与李家皇帝的卖身契约中有这么一条--易家男子成家生育后须为皇帝效力。依照易青阳的性格,苟且偷生足矣,显然不愿意在外面为皇帝打打杀杀过日子。
易青阳人穷也志短,知道了这些后,每日饮酒消愁度日,即使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他仍不慌忙找老婆,故意拖延时间以求一时安保。他原以为只要他一日不成家生育,朝廷里的人就一日不来抓他走。可算盘打得再精,也有掉珠子的时候,如今形势已不同于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