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心中诧异,这情形居然跟贾珍说的一模一样,遂按照贾珍在船上教自己的说辞,一五一十地答道:“此事父亲并未与我商量,但他似乎很喜欢那个人,觉得我若有个哥哥,不至于无依无靠。”
王夫人半晌作声不得,只好好言好语地解劝了一番,让林黛玉不要过度哀伤,又命人把她送了回去。
林黛玉一走,王夫人急急让人叫来了王熙凤,秘密商议道:“如今林家有了继子,你林妹妹的嫁妆便轮不到我们保管。我本想着近年亏空太大,借她的先腾挪一时,以后再还回去。没想到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说该怎么办?”
王熙凤笑道:“林姑老爷已经殁了,他到底有没有认作继子,总不能仅凭别人一张嘴,我们不认就是了。林妹妹现在寄养在我们府上,嫁妆自然该我们保管。”
王夫人喜道:“这倒是个办法。”
不过王熙凤的如意算盘在第二天就被打了个粉碎。
圣上看了林如海的临终折子,心中悲痛,特地召林琺觐见。
圣上问及林琺年岁、学识等事,林琺按照贾珍授意,跪谢圣恩之余,言明自己决心以科举入仕,发扬先父遗风,不惜此身也要报效圣上。
圣上龙颜大悦,颁下特旨,追授林如海为一等封恩侯之外,对林琺大加褒奖。
一时间,林琺在京中声名鹊起,博得不少清流和大儒赞誉。
这下子林琺的身份传得人尽皆知,王夫人和王熙凤再也不敢妄动。
两日后,林琺便造访贾家,顺带看望妹妹林黛玉。
贾政对这个立志读书的年轻人非常喜欢,长谈了许久,贾赦则敷衍了几句。
而贾珍就更离谱了,以身上不大好为由直接不见。
由此两府中纷纷传言,称在扬州的时候,贾珍还曾救过林琺,但林琺成为林如海继子后,便对贾珍出言不逊,贾珍恼怒,因此避而不见。
这则由赖二精心炮制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同样也传到了蒋子宁等人的耳中。
蒋子宁对杨通笑道:“我就说贾珍是个废物,明眼人都知道,林琺正得圣上欢喜,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他却因为一时意气,结下梁子,算是自掘坟墓。”
杨通有点担心地道:“林琺若将来得势,不知道会不会帮助贾家。”
蒋子宁冷静地道:“林如海是贾家的女婿,尚且跟他们来往极少,自请去扬州,不就是不想沾上这滩烂泥吗?林琺没有林如海的圣眷,更加会洁身自好,取悦于清流,跟贾家划清界限。现在不过是林姑娘还寄养在贾府,不得已虚与委蛇而已。”
而此时废物贾珍正在内院听贾芸报告超级伤药的售卖情况,贾芸满面喜色地道:“老爷这个方子当真是神仙方子,做出来的伤药效果好得惊人,好几个大夫看了都说没救了的,敷了我们的伤药上去,竟慢慢地好了。这下子,口口相传,买药的都快把门槛踏破了。只是我们的药做起来复杂,我又在里面掺了十几种别的药材,所以做的没有卖的快。”
贾珍脸上却没有多少欢喜,只是若有所思地听着,忽然道:“这三个月你得了多少银子?”贾芸见问,更加合不拢嘴道:“一个月进项起码一万两,若我再扩大规模,还可以再增。”
贾珍忽然道:“把店关了。”
贾芸惊愕道:“啊?老爷你在说什么?”
贾珍坚持道:“把店关了。你们不要在京里卖,去别的地方,离京越远越好。京里眼线太多,一旦太过火热,必然惹人注意,会调查底细。倪二根本经不住查。你跟他说,想办法跟胡商扯上关系,就说是胡人那边的配方,如此可保无虞。”
贾芸醒悟过来,这才明白贾珍担忧树大招风,忙道:“我待会就立刻和倪二去说。”
贾珍又道:“目前伤药的用途太少了,只能用于外伤,若有别的内部疡症,便治不了。因此,我打算进一步制作内服的药。”
贾芸又惊又喜:“若真有内服的药,那就更供不应求了,一个月几万两都不在话下。”
贾珍把手中的纸卷递给他,贾芸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画满了奇奇怪怪形状的容器,不由得一愣。
贾珍耐着性子跟他讲蒸馏的原理和过程,从而提取出纯度更高的无水酒精,进一步增强大蒜素的作用。
直到确定贾芸真的弄懂了,贾珍也已经口干舌燥了。
最后贾珍吩咐道:“药丸做出来之后,先不要马上就卖,找一些穷苦的人家,先送给他们,看看效果。若是效果好,你先加紧给我制作出一批送过来,我有大用。”
贾芸以为他是要送给达官贵人,心中奇怪,哪有送礼是送药的,但他习惯了不质疑贾珍的决定,应下后就准备离开。
贾珍却突然想起一事,叫住他道:“你那戏园子准备的怎么样了?”
贾芸愣住了,这段时间他跑上跑下,忙得脚不沾地,既要想法子守住方子的秘密,又得做好账目,早就把戏园子的事情抛诸脑后。
而且他也看出来了,贾珍根本不喜欢看戏,怎么突然又要建戏园子了?
贾芸斟酌着道:“现在有了银子,要建倒是不难,我明儿就找人画图纸,呈上来让老爷挑选。”贾珍手一挥道:“不用给我看了,你随便挑个式样,想办法选最便宜的材料,但是样子要做得最好看,雕梁画栋全都不可少,建成之后只要不垮就行了。”
贾芸这才反应过来,戏园子是做给外面的人看的,让人觉得贾府依旧铺张浪费,讲究排场,忙应下了。
贾芸走后,贾珍刚想躺下休息一会儿,夏晚又匆匆地跑过来:“老爷,那边府里大老爷和二老爷都在书房,就等着你呢。”
贾珍翻了个白眼,为了建个大观园,至于每天花这么多时间商议吗?
但他没有理由推脱,只好勉强爬起身子,坐车去了。
赖二亲自驾车,趁四周无人,低声和车里的贾珍道:“老爷,我们的人打探到老先生曾经在南阳一带出现过,我已经下帖子去请了,后面可能老爷还要亲自跑一趟。”
贾珍在车里疲惫地回道:“嗯,你把他生平写张纸来。”
车很快到了荣府,依旧是从通道的侧门进去。
赖二随着贾珍匆匆穿行,往贾赦的书房走去。
一个尖锐的女声突兀地响起,传入了二人的耳中:“这几日叫小厨房做了多少次东西了,自己爹刚死,林家的人也都死绝了,这才没办法赖在我们这里的,又不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真好意思使劲使唤我们,没羞没臊的,你说呢,王嫂子?”